山口四郎看到了下面向他揮手的人影。
他按照命令將直升機懸停在兩人上空,從機艙內放下了一條軟梯。
其中一人將另一人綁在背上,徑直從軟梯爬了上來。背后一人的重量絲毫沒有影響他的速度,男人矯健得如同山林猿猴。
“報告天照,灰鷹已接到目標。”
山口四郎扭頭看了一眼,他負責的3號區域本來就靠近新宿區東部邊緣,而如今距離最近的醫院在新宿區與千代田區交界處。
“兄弟還能堅持嗎?”
他關切地問了一句。那兩人黑色的長風衣上沾染鮮血,如黑暗中綻放的櫻花。
“還有氣。盡快。”
后面的男人回應道。
“好,撐住。“
山口四郎操縱著直升機迅速向目的地飛去。
和其他車迷對車癡狂一樣,他最愛的座駕就是這輛直升機。從他駕駛這臺直升機的第一年開始,軍區直升機飛行比賽的第一名就一直收于他的門下。
“警報,3區發現逃離目標。”
“警報,3區發現逃離目標。”
直升機上的通訊設施響了起來。
山口四郎霎時間回過神來,他負責的區域出了問題。
定位屏幕上紅色的原點在他的位置閃爍。他幾乎只花了一瞬間就明白過來,這個所謂的逃離目標就是自己。
“你們不是執法隊的人?”
山口四郎問道。他將手放在了彈射按鈕上,倘若背后的兩人一旦有任何問題,他會毫不猶豫地拋棄這輛陪伴他5年帶他拿到過無數榮譽的座駕。
軍人的職責告訴他如果有必要,甚至可以和逃離目標同歸于盡。
他聽說過有一個詞語叫做殺身成仁。
“你在說什么怪話!我們都是執法隊的人!他就要不行了!”
后面的男人從黑風衣中掏出證件,封面的銀色朝日影燦若星光。
這份執法隊證件是真的。
山本良二頓時迷糊了起來。既然他們兩人不是的話,那為什么標記的還是自己呢?
“直升機底!”
機艙內的那人恍然大悟般大聲喊道。
天照的標記沒有錯誤。
那個恐怖的B級逃離目標此時正死死地拔在直升機的底部,隨著他們向邊界飛去。一旦他們大意,這就會導致目標徹底逃出生天。
風衣男立即從腰間抽出短刀,徑直將機底刺了個通透。
這一刀下去他們能明顯感到直升機發生了一絲搖晃。
這更加確認了他們的猜想。
“你向上飛,保持懸停。”
“不要給他落地逃跑的機會!”
風衣男右手持槍,左手持刀,仔細觀察著底盤上細微的震動。
這一擊之后他們兩人都換了一個位置。
誰也不清楚下一刀應該在哪出手。但下一刀一旦落空,他們將徹底暴露在潛伏之人的眼中。
但并沒有下一刀。
狂躁的氣勢從底下攀升,裸露肌肉的男人將直升機底部如同撕扯紙片般撕開。
在安定中久了,他們甚至忘記了B級強者的力量。
失去了底部合金板的直升機搖搖欲墜,山田四郎竭盡全力才將飛機穩了下來。他鎮定地聽著身后的打斗聲,對于B級強者的恐懼在這一刻超過了極限,重新充填進他腦海中的,只有冰冷的理智。
他是屬于那種越危險,越冷靜的人。
他清楚地知道現在慌亂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逃脫者一把抓住了風衣男的腳,就要向下丟去。
風衣男揮出的凜冽的刀光在這時就如同小孩子的玩具,被逃脫者一把打落在地。根本沒有起到一絲一毫的阻止作用。
短刀從撕裂的縫隙中往云層掉落。
他們現在在距離地面2000M的高處。
任何人從這里下去都絕無生還的可能。
風衣男看向被他藏在身后的左輪。這是唯一能夠扭轉戰局的武器。
可逃脫者結實的一拳將他打得七葷八素。
他甚至無法瞄準就躺在了地上。
逃脫者開始走向另一個傷員。那里有著直升機內除駕駛員外的唯一一件降落傘。
這是他到了上天無地,入地無門時蒼天送來的降落載具。
山口四郎看到了這一幕。他直接向通訊器內喊道。
“逃脫目標已經暴走,灰鷹請求立即炸毀!”
這怪物是他帶來的,他也間接害死了兩個執法隊的兄弟。倘若他再讓那怪物拿到了降落傘脫離,即便后來能夠再次抓到目標。他也沒有顏面再回到隊中。
他從駕駛艙中離開,期望能夠稍微阻攔那個逃脫怪物的步伐。
這時重傷的那位執法者徑直將身后的降落傘扔了下去,他似乎一直都在等著這一幕。
趁著怪物憤怒的一順間,另一個執法者將山口四郎又重新按回了駕駛艙內。
“聽著,我們都是些殘廢,你和我們不同,還有大好的前途。”
“要好好活著。”
“這里就交給我們。”
男人一把按下了彈射倉。山田四郎就這么被發射了出去。
他在空中旋轉,翻滾,停滯。那一瞬間他看到了無數曳著長尾的導彈向他的直升機飛去。
屬于他的直升機在導彈的撞擊中炸開,仿佛一場尋常的節日焰火。
紫黑色的線型光束從遠處的地面激射,徑直將剛剛綻放的焰火抹去。
他知道這是天啟的主炮。
能夠將一切事物存在的跡象徹底抹除。
不斷下墜的山田四郎眼中不禁有淚水涌出。在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兩道細小的黑影從天空中向下墜落。
“看,我們還是出來了。”
掛在樹上的鬼桐對地上的清水彌生說道。
他的翼裝飛行卡樹上了,這讓他非常惱火。
“那個B級是誰。”
清水彌生開口問道。他覺得之前的身影太過于熟悉。
“他是你的老部下。”
“我將事情跟他講清楚,還給了他一支B級強化藥劑。”
“他就答應了。”
掛在樹上的鬼桐臉上帶著笑容,一邊掙扎一邊說道。
“以他的命,換你的命。他覺得值。”
“你們都是這樣冷血嗎?交易生命。”
清水彌生問。
“流螢斷續光,一明一滅一尺間,寂寞何以堪。“
“聽過這句話嗎?”
樹上的鬼桐放棄了掙扎。
“這句是立花北枝的俳句。”
“講的是螢蟲閃爍不定,比起消失于黑夜,甚至更加寂寞難堪。他們的存在與否,對于這個世界并沒有多大意義。”
“這并不是一個我所喜歡的句子。”
“我們從不輕視人命,他們的死給富士山的迸發提供熱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鬼桐臉上仍然帶著微笑,但肅穆的神情又好似在參加一場莊嚴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