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忘七睜開眼時,天空正飄著細雨。
冰涼的雨滴打在臉上,讓他混沌的意識逐漸清醒。
他猛地坐起身,手掌觸到濕潤的泥土,四周是陌生的山林,遠處隱約可見幾間茅屋的輪廓。
“這是哪里?”他喃喃自語,隨即發現更可怕的事實——體內原本澎湃如江河的靈力,此刻竟蕩然無存。
“余公子?”一個清冷的女聲從身后傳來。
他轉身,看見柳清漪同樣狼狽地站在雨中。
她那一襲黃衣已被泥水染臟,平日如瀑的青絲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眼中同樣充滿困惑。
“我們的修為!”柳清漪抬起手,指尖沒有半點靈光閃動。
余忘七心中一沉。
前一瞬他們還在絕冥秘境,下一瞬就被拉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修為還盡失了。
“先找個地方避雨。”余忘七站起身,向遠處的村莊走去。
村莊比想象中要大,幾十間木屋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坳中。
奇怪的是,明明下著雨,村中卻空無一人,門窗緊閉,仿佛一座死村。
余忘七敲響了最近一戶人家的門。
許久,門縫中露出一只渾濁的眼睛。
“外鄉人?”沙啞的聲音問道。
“我們路過此地,想借個地方避雨。”余忘七拱手道。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佝僂老者將他們讓進屋。
屋內昏暗潮濕,角落里堆著干草藥,散發出苦澀的氣味。
“村里人不喜歡雨天出門。”老者遞給他們兩條粗布毛巾,“山里有邪氣,雨天更重。”
柳清漪接過毛巾,敏銳地問道:“什么邪氣?”
老者搖搖頭不再多說,只是安排他們在偏房住下。
余忘七注意到,老者關門時特意在門楣上掛了一串風干的草藥,嘴里念念有詞。
夜幕降臨,雨勢漸大。
余忘七和柳清漪擠在狹小的偏房里,借著油燈的微光交換情報。
“我試過了,所有法術都無法使用。”柳清漪低聲道,“儲物袋也打不開,我們現在與凡人無異。”
余忘七點頭:“我也一樣,這地方有古怪,那老者說的'邪氣'是什么?”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隨即戛然而止。
余忘七和柳清漪同時站起,沖向門口,卻被老者攔住。
“別出去!”老者臉色慘白,“午夜到了,又一個人沒了!”
“什么沒了?誰在尖叫?”余忘七追問。
老者顫抖著搖頭:“每天午夜,村里必有一人消失,從無例外。”
柳清漪瞳孔微縮:“持續多久了?”
“自從我們被困在這里。”老者突然閉嘴,似乎意識到說漏了嘴。
余忘七與柳清漪交換了一個眼神。
第二天一早,他們開始在村中調查。
村莊表面寧靜祥和,婦女們在溪邊洗衣,男人們在田間勞作,孩子們追逐嬉戲。
但余忘七注意到,所有人手腕上都系著一條紅繩,眼神中藏著深深的恐懼。
“你們是新來的?”一個正在晾衣服的中年婦人主動搭話,“小心點,晚上別出門。”
“為什么村里人會消失?”柳清漪單刀直入。
婦人手一抖,濕衣服掉在地上。
她慌張地環顧四周,壓低聲音:“你們不知道?這村子是活的!它會吃人!”
余忘七心頭一震:“什么意思?”
“我們都是從外面來的,原先的村莊因為妖禍,都四處逃難,來到這一開始都很正常,自從半個月前就不同了。”婦人快速說道,“開始有三十多人,現在只剩十幾個了,每晚消失一個,從無例外。”
柳清漪皺眉:“為什么不逃?”
“逃?”婦人苦笑,“你試試看能不能走出村子。”
當天下午,余忘七嘗試離開村莊。
無論走哪個方向,最終都會繞回村口那棵歪脖子樹下。
柳清漪則發現,村中房屋的布局似乎在微妙地變化——昨天還在東邊的磨坊,今天移到了西邊。
夜幕再次降臨,村民們早早閉戶。
余忘七和柳清漪躲在屋內,透過窗縫觀察外面。
午夜時分,村中突然起霧了。
濃稠的白霧從地底滲出,很快籠罩了整個村莊。
余忘七屏住呼吸,看見霧氣中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看地面!”柳清漪輕呼。
余忘七低頭,駭然發現木屋的地板正在輕微起伏,如同呼吸一般。
墻角的木板縫隙中,滲出暗紅色的液體,散發出鐵銹般的氣味。
“這屋子是活的!”余忘七毛骨悚然。
突然,遠處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透過霧氣,他們看到一個村民被無數藤蔓般的觸手從家中拖出,瞬間消失在霧中。
第二天,村中又少了一人。
余忘七和柳清漪決定深入調查。
“整個村莊是一頭山妖所化。”柳清漪分析道,“我們都在它體內。那些消失的人,是被它消化了。”
余忘七點頭:“這樣的話,我們要在白天好好看看這個村莊了。”
他們開始有目的地探查村中每個角落。
在廢棄的祠堂里,柳清漪發現墻上刻著模糊的文字:“血月之夜,心臟所在,一擊必殺。”
“山妖有弱點!這應該是之前在此的人發現的。”余忘七興奮道,“它有一個核心,像心臟一樣。只要找到并摧毀它我們就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
“問題是,怎么找?”柳清漪環顧四周,“整個村莊都是它的身體。”
余忘七沉思片刻:“既然每晚它都要進食,那么消化系統應該集中在某個地方,那些消失的人被拖向哪里?”
通過詢問幸存村民,他們發現所有失蹤者最后都是被拖往村中央的古井方向。
當天夜里,余忘七和柳清漪冒險潛伏在古井附近。
當午夜的霧氣升起時,他們親眼目睹井口伸出無數觸手,將一個尖叫的村民卷入深不見底的井中。
“井是它的嘴,那么消化系統應該在下面。”余忘七判斷,“核心很可能也在那里。”
柳清漪卻搖頭:“太危險了,我們現在是凡人,下去必死無疑。”
回到臨時住處,余忘七徹夜難眠。
天亮時,他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山妖每晚只吃一人,這是規律。”他對余忘七說,“如果我們主動送一個人下去,用足夠鋒利的利器,這樣就可以輕易殺這山妖了。”
“你瘋了?”柳清漪瞪大眼睛。
“不是真送。”余忘七解釋道,“我們可以做個誘餌,在它'進食'時找到核心位置。”
柳清漪思索片刻,眼睛漸漸亮起:“然后利用它進食時的弱點不設防。”
兩人開始秘密準備。
余忘七拆下木屋的橫梁,削尖一端做成簡陋的長矛。
柳清漪則收集村民們的紅繩,編織成一張大網。
“還有一個問題。”柳清漪看著昏暗的天空,“什么是'血月之夜'?”
仿佛回應她的疑問,當晚的月亮升起時,竟是一片血紅。
村民們驚恐萬分,紛紛躲回家中,比平時更早閉戶。
“真是天助我也!”余忘七握緊拳頭,“今晚就行動!”
他們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剩下的村民。
出乎意料,村民們沒有反對,反而主動提供了幫助——一個獵戶貢獻出了珍藏的獸脂油,一位老婦人拿出了她丈夫生前用的鐵鑿。
“我們早該反抗的。”獵戶苦笑道,“只是一直沒人帶頭。”
夜幕降臨,血月當空。
余忘七和柳清漪帶著幾個勇敢的村民潛伏在古井周圍。
他們用藤蔓和木板制作了一個假人,內部塞滿了浸透獸脂的干草。
當時鐘指向午夜,濃霧再次從地底涌出。
古井中傳來詭異的蠕動聲,無數觸手伸出,瞬間卷住了假人。
“就是現在!”余忘七大喊。
村民們點燃火把,將假人點燃。
燃燒的假人被觸手迅速拖入井中,火焰順著觸手蔓延下去。
井底傳來震耳欲聾的尖嘯,整個村莊開始劇烈震動。
“它受傷了!”柳清漪抓住井沿,“核心一定在下面!”
余忘七二話不說,將長矛背在身后,抓住村民準備好的繩索滑入井中。
井壁濕滑黏膩,觸手般蠕動著。
下降約十丈后,他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井底是一個巨大的腔室,中央有一顆跳動的黑色肉瘤,周圍堆滿了白骨。
燃燒的假人正卡在肉瘤旁邊,火焰已經點燃了部分組織。
余忘七拔出昊天劍,對準肉瘤全力刺下。
昊天劍刺入的瞬間,整個腔室劇烈痙攣,黑色液體噴涌而出。
上方傳來柳清漪的喊聲:“余公子!快上來!井要塌了!”
他奮力拔出長矛,又連刺數下,直到肉瘤徹底破裂。
觸手般的井壁開始崩潰,余忘七抓住繩索,被上面的村民拼命拉上去。
當他狼狽地爬出井口時,整個村莊正在崩塌。
木屋扭曲變形,地面裂開巨大的縫隙。
“跑!”柳清漪拽起他的手,向村外沖去。
這一次,他們沒有回到村口,而是真正沖出了村莊范圍。
身后傳來山妖垂死的哀嚎,大地震顫,樹木傾倒。
當一切平靜下來,余忘七和柳清漪癱坐在安全的山坡上,看著原本村莊的位置——那里現在只剩一個巨大的坑洞,周圍散落著腐朽的木頭和骨頭。
“我們做到了!”余忘七喘息著,突然感到體內久違的靈力開始流動。
柳清漪也感受到了力量回歸,她微微一笑:“第一關,考驗我們通過了。”
天空泛起魚肚白,一縷晨光穿透云層,照在兩人身上。
余忘七知道,前方還有更多未知的挑戰等著他們,但此刻,能活著呼吸新鮮空氣,已是莫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