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4！

　　3！

　　2！

　　1！

　　吳進又在認真地數秒。

　　不能數錯，錯一點，就會死。

　　數到1的瞬間，吳進腳下忽然就絆到一塊不起眼的凸起石頭，身形踉蹌了一下，雙手在空中虛抓，卻什么也沒抓到。

　　終于一跤跌倒，額頭無巧不巧地剛好撞在尖尖的石角上，頓時血流如注，胡亂擦一把，滿臉滿鼻都是血跡，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噫！

　　已經準備出手的公孫焱，憑借強大的神識，“看”到了這一幕，忽然間心中動了動。

　　煉氣……七層么？

　　這一幕仿佛忽然拂去了她記憶上厚厚的塵灰，讓她想起自己煉氣七層的時候，有一次修煉太過于急切，險些墮入魔障，體內無盡離火洶涌反噬，燒得她神智幾乎泯滅，一頭撞在宗門中的一根巨大石柱上，然后也是這樣血流不止……

　　唉！

　　也不容易呢！

　　保住了命，卻瞎了眼。

　　以公孫焱如今的修為境界，對于明心草的藥性自然是理解極為深刻。

　　這是一種不錯的低階靈草，除了頗受各品階食草類靈獸喜愛之外，也可以入藥，在丹藥配方中大多是作為輔助，唯有在“千里丹”中，是作為主材的。

　　千里丹是冷門的丹藥，功效大致是清心明目，治療某些病癥引發的眼疾，倒是不知被誰起了個好名字，多半也是夸耀丹藥靈效，不僅能使人重新復明，更能遠見千里，更勝從前。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這靈草便被取名為明心草，眼睛是心靈之窗，明心，即為明目。

　　可是，這明心草未經煉制，卻不是區區煉氣期可以直接生吃的！

　　功能明目的草藥，若是貿然生吃反而劇毒，因修為不足，成為毒攻雙目的禍源。

　　公孫焱親眼見到吳進胡亂吃下明心草，痛苦掙扎，所以現在瞎了眼，十分合理，沒有任何可以引起懷疑的地方。

　　修行之人，講究道心通明。

　　適才因為記憶被輕輕勾起，一念之仁沒有出手，接下來便也不再妄動殺機，公孫焱將神識收回，不再關注這個不幸又幸運的螻蟻，重新將全部精神放在自己身體深處那一重看不見的障壁上！

　　寒池冰泉凜冽的清水，一遍遍沖刷著身體，卻好像總是差了那么一絲一毫，依然無法破壁。

　　就這樣，兩個多小時，忽忽而過。

　　吳進的身影，終于漸漸接近了冰泉寒池，眼神依然空洞，雙手向前摸索著，腳步卻比最開始的時候快了許多。

　　這一路上，又不知跌了多少跤，渾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一張臉更是快被血糊住了，模樣要多凄慘有多凄慘。

　　啊！

　　他，這是要自殺？

　　目光一觸，公孫焱心中了然。

　　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虛無，空洞，沒有分毫光彩，濃濃的全是猶如實質的求死意志。

　　這小子倒也聰明，知道靈氣濃郁之地，必有神異。

　　可是不管是靈氣之源，還是鎮守神物的妖獸，全都能夠瞬間殺死他。

　　大概，這就是他生吞明心草之后，最痛苦的領悟。

　　修行界，煉氣期已經是艱難生存的底層，現在瞎了眼，只怕活不過三天，所以他索性尋著靈氣之源而來，想要求個痛快……

　　又或者，在他內心深處，也希冀著在這里能夠遇到什么逆天的機緣，既然連死也不怕，何妨用最后的生命，尋求那一線之機。

　　這里，沒有你要的機緣。

　　殺了吧。

　　公孫焱微微感喟，搖了搖頭，眼波流轉間，有殺機隱現。

　　“呵哈哈哈哈哈哈！”

　　便在此時，吳進陡然爆出一連串張狂悲愴的笑聲，狀若癲狂，仰天嘶吼。

　　我特么的太難了啊！

　　這兩段戲，全都是最難的！簡直就是北影博士后的考試難度……

　　之前那一段，演一個絕望的瞎子。

　　關鍵在于，他不是真瞎啊！

　　又不能閉起眼睛，畢竟閉起眼睛就沒法表達出正確的情感，死得會很快。

　　不是真瞎，眼前是什么？

　　是正在洗澡的公孫大小姐！！

　　我滴天……

　　不管前生今世，吳進都還是一個可恥的……那個啥。

　　所以你能理解吳進見到這樣一幅場景，會是什么樣的反應？

　　不能激動，不能心跳加速，不能呼吸急促！

　　腿不能軟……也不能硬……

　　稍稍有一點點異樣，立撲。

　　天知道悲催的吳進在這里來來回回撲了多少次啊！

　　后來，看得多了，情況稍稍好了一些。

　　但這位公孫大小姐的身材容貌，實在是有點太好了，完全秒殺吳進前世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大明星之類。

　　即便是經過無數次失敗，無數次NG，逐漸適應了這種情景，有些該死的生理反應，還是不好掩飾。

　　所以他早早就摔得滿頭滿臉都是血，這樣的話，偶爾有點止不住的鼻血，就會混在一起看不出來……

　　容易嘛容易嘛？

　　好了，這一次看來還算不錯，那段戲已經一條過了。

　　接下來就特么的更難了啊！

　　不但要繼續裝瞎，還得表演一個絕望自殺的瘋子……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

　　吳進一邊哭一邊笑，指著頭頂的青天，語氣中是濃得化不開的絕望與悲涼。

　　嗯？

　　公孫焱忽然間微微一愣。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

　　這話……似乎隱有玄機，是哪本典籍上的？我應該沒看過。

　　“是故！虛勝實！不足勝有余……”

　　其實在這里，吳進曾經走過無數彎路。

　　一開始，他覺得前世那些東西應該是用不上的，便想盡辦法在天門劍宗尋找一些厲害的典籍之類，用在這里，暫緩公孫焱的殺機。

　　可是……他一個煉氣期的弟子，哪怕能夠無限重來，能接觸到的最高檔次的東西，在公孫焱看來，依然是宛如垃圾。

　　于是，吳進就這樣死了一萬次呀一萬次。

　　后來，吳進還嘗試過念誦一些三角函數啊、微積分啊、相對論啊、化學方程式啊，什么什么的。

　　可是公孫焱固然聽不懂，并不耽誤她殺人。

　　直到某一次，都快死惡心了的吳進，忽然間想起武俠小說里的這一句，聽上去挺云山霧罩的，雖然在這個世界里再牛逼的武學高手也不夠煉氣修士一根手指打的，但有些云山霧罩的東西，放哪兒都用得上，全憑誰來理解。

　　最重要的是，得讓她沒聽過，而且，得讓她有所觸動。

　　終于，那一次，這句《九陰真經》總綱，首次完成了重大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