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道理，懷特想必也是心知肚明。

　　然而他的態度和之前完全沒有變化。

　　“……”

　　甚至連表面的樣子都不做一下，就當著那么多災厄的面，把她這個破壞了計劃的戰俘帶了回來。

　　“……”

　　“小姐？”

　　女醫師幫東無笙處理好了傷口，見她還愣在原地出神，便出聲喚醒她。

　　“啊?！?p>　　東無笙猛一眨眼，回過神來，對著女醫師微笑了一下，“不好意思……謝謝你?！?p>　　東無笙一邊說話，一邊伸手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我想請問一下，你們城主平時都呆在什么地方？我有事情想要找他?！?p>　　“這個的話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然你找其他人問一下吧？”

　　女醫師摘下手套以及各種防護用具，走到醫務室的門口，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窗，她望見門外，有些驚訝地抬了抬眉毛，隨即轉頭看向東無笙，“誒，城主還沒有走，他就在門外，你要找他嗎？”

　　東無笙點點頭，從醫護室的床上下來，走過去開門。

　　醫護室的外面就是一條長廊，墻面上開了一整排的窗戶。此時，清早初升的太陽正將清透的日光灑落在窗前青年的發頂和肩膀，為他安靜站立的背影點染上淺淡的金色光暈。

　　大概是聽見了開門的聲音，青年回過身來，他看起來已經完全平靜下來，看到東無笙，臉上露出一點笑容，“感覺還好嗎？”

　　“好得很。”

　　東無笙點點頭，從口袋里取出提前放好的眼鏡戴起來。

　　她身上這件黑袍子的口袋就相當于兩個乾坤袋，里面本來就是法術額外開辟的空間，不用擔心眼鏡會被壓碎。

　　戴好眼鏡，東無笙微笑著朝懷特走近幾步。

　　“怎么你好像很清閑的樣子？都沒有什么事務要處理的嗎？”

　　東無笙笑起來的時候總是或多或少帶著一點輕蔑譏諷的感覺，哪怕她本人心里可能什么都沒想……可能是平時壞事做得太多，又總是耷拉著眼皮，眼神看起來又不怎么和善……

　　懷特保持著一點笑容，看著東無笙走近，沒有說話：“……”

　　然后忽然伸手揪住她的臉蛋——

　　東無笙：“……！”

　　這一舉動成功讓東無笙一瞬間收起了笑容，并且瞪大了眼睛……整個人看起來頓時精神了許多！

　　懷特加深了笑意，心滿意足地收回了手。

　　當日楊幼儀的話實在給他造成了一定困擾。

　　這些天偶爾閑下來的時候也會想到這件事。

　　他其實從來沒有仔細思考過自己對東無笙具體是什么樣的感情……愛情和親情在很多方面都非常相似，以至于他還以為這個問題要困擾他一段時間。

　　但現在她突然又出現在他眼前，有些問題好像在看見她的瞬間就迎刃而解了。

　　他從來都是希望擁抱她，親近她的。

　　“……”

　　遭遇了突然襲擊的東無笙瞪著他，抬起一只拳頭蹭了蹭臉。

　　一瞬的沉默之后，東無笙忽然盯住他，瞇起了眼睛，“……你在做什么？”

　　在她開始惱羞成怒之前，懷特舉手做投降狀，并把指尖的紅色痕跡展示給她看，“不好意思，有點唐突……只是看到有一點血還沒有擦掉?！?p>　　東無笙低頭看了一眼他拇指上殘留的痕跡，再抬頭時，表情恢復了平靜，但好像還是有點半信半疑，“這是醫師給我涂的藥水……”

　　她臉頰上有一點擦傷，不深，就剛剛破皮見紅而已，不過那個女醫師還是很仔細地給她涂了藥水。

　　這人連藥水和血都分不清？

　　東無笙表示懷疑，但這也不是什么值得不依不饒的事情，她也就沒有說什么。

　　為此，懷特暗松了一口氣，“小姐接下來還有什么想做的嗎？趁現在我可以幫您安排一下。”

　　東無笙：“……”

　　本來確實是有事情想做沒錯……但是現在她忽然想先溜了。

　　深吸了一口氣，東無笙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正事要緊。

　　“我有事想和你說，你現在有時間嗎？”

　　對于東無笙這樣的要求，懷特看起來并不意外，他點點頭表示了解，“跟我來吧?！?p>　　東無笙跟在懷特身后，來到他的書房。

　　懷特的書房布置得相當實用。

　　大排大排的書架擺滿書籍，占據了房間的絕大多數空間。書桌旁有一個巨大的落地窗，使得這一整個被書架占滿的空間不顯得昏暗。

　　除去整整齊齊的書架，屋內還有一張原木的大書桌，書桌對面擺放了一排沙發，除此之外，就只有擺放在書桌和沙發之間的幾盆綠植。

　　是一間真正適合讀書的書房。

　　東無笙在沙發上坐下，懷特也沒有選擇到書桌前落座，他給東無笙倒了一杯水，端著遞給她，然后順勢也在沙發上坐下。

　　由于懷特剛剛突然的舉動，東無笙現在并不想和他閑扯，決定直接進入正題。

　　“懷特，你接下來還打算繼續進攻嗎？”

　　聞言，懷特揚起嘴角微笑，偏頭看向東無笙，“小姐是來打探軍事情報的？”

　　“我是來……勸降的?！?p>　　說完這話，東無笙不自覺地抿了抿唇。眼睛落在懷特身上，一瞬不眨。

　　“勸降啊……”

　　懷特表情不變，向后靠在沙發上，姿態看起來好像正在與朋友談論天氣，“確實，往后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

　　“不過——”

　　“也不能說就一定會輸吧……而且，無論怎么說，既然是我選擇發動了這場戰爭，就算是為了已經戰死的那些戰士，我也沒資格投降……”

　　懷特看起來并不為未來悲怨，他望著東無笙，笑容一如既往得溫和似破冰的惠風，“除此之外，我也有自己的理由，小姐，直到這場戰爭結束之前，我都不會改變我的立場?！?p>　　“……”

　　雖然對這樣的回答并不意外，但真正聽到它從懷特的口中被說出來的時候，東無笙還是忍不住壓緊了唇。

　　要盡快恢復記憶。

　　這樣的念頭在此刻前所未有得強烈。

　　失去了關于從前的全部記憶，東無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為什么難過。

　　“斑？”

　　當東無笙猶豫著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懷特眼睛里的色彩一瞬間濃郁繁復到東無笙都有點不敢直視。

　　她并非有意想要讓他誤會，于是很快補充了一句，“我以前是這樣叫你的嗎？”

　　懷特注視著她，靜默了一會兒，忽然就笑了起來，笑容讓那雙眼睛愈發流光溢彩，“我還真沒想象過有一天會被你這樣試探……姐?！?p>　　東無笙聳了聳肩，也想笑一笑但是最后沒有笑出來，“我也沒想象過災厄的領袖會出現在我家給我做飯……還不下毒?！?p>　　“難道不好吃嗎？”

　　懷特反問她，眼睛里笑意濃郁。

　　“哼……好吧，很好吃……”

　　東無笙的表情看起來并不樂意回答這個問題，“如果你真的只是個廚子，我會考慮在你的餐館邊上找個能落腳的地方?！?p>　　“聽起來好像很不錯，說得我還真想試試，”懷特似乎對此時的氛圍感到愜意，無論是后靠的坐姿還是臉上的笑容，看起來都很放松，好像一只金色羽毛的鳥類正落在枝頭，瞇著眼睛享受清早柔和的風，“姐要是喜歡的話，我有空的時候也還是可以給你做點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