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諾出現在州牧府的時候并沒有掀起什么軒然大波,因為周姨娘派了冬在大門口將人截獲,直接帶到了自己的院子。
毛西定眼看追不上赫連諾,趕緊跑回家去搬救兵,這是他娘從小對他耳提面命的結果。
至于劉臨跟南宮瑾,他們還在跟園子里的門洞較勁,沒有人帶路的他們,悲催的迷路了。不過南宮瑾是不會承認的,晨光微露,跟媳婦散步挺好的。
“你到底認不認路啊?!”劉臨發出了第九次哀嘆。
南宮瑾挺直身板,卓然玉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道:“當然,繞過這座假山就到大門口了!”
在劉臨快要走不動的時候,他們終于出來了,因為馮征他們找過來了,然后一行人就一路雞飛狗跳地逃單了!
敢逃清平樂的單,那可都是真的勇士,用不了一個月的時間,他們的畫像傳遍了整個大啟,上了所有酒樓客棧的黑名單。
當然劉臨并不知道他們將要遇到的麻煩,這時的劉臨除了要躲避滿城的追捕,還操心著赫連諾的人身安全。
赫連諾此時正跪坐在周姨娘的身前,覺得自己前十六年的人生都快要被顛覆了,以為的父慈母愛不過是一場表演,對他冷淡梳理的養母才是真正守護他的人。
“赫連諾他就是個卑賤無恥的惡毒小人,當日我跟你母親名滿益豐,他不過是赫連家偏支旁系的落魄嫡子,在繼母手里討生活的文弱書生,連束脩都交不出來。”
“不知怎的騙的你母親死心塌地地要嫁給他,舍了經營十載的怡紅樓,為他洗手作羹湯,陪著他從白衣書生到權傾益豐,最后慘死在那個惡賊手里,真是個傻子!”周若蘭搖頭,時隔多年,想到那個處處跟她作對的女子,依然忍不住淚如雨下。
她們的花樓都開在益豐城最繁華的街道上,一個叫怡紅樓,一個叫合歡閣,生意往來,關系好的時候同榻而眠,通宵暢談,關系差的時候在樓上隔著窗子爭吵怒罵,發誓要老死不相往來。
她們都曾是高門貴女,覆巢之下,被沒入教坊,從底層掙扎著爬上來,她們有著同樣的倔強高傲,有著同樣的破家之凄惶,她有時候覺得,跟這樣的人吵吵鬧鬧過這一輩子也沒什么不好。
可誰知有一天那個傻子一臉嬌羞地告訴她,她有了此生的摯愛,她要帶著她積攢的萬貫家財和培養了多年的暗閣嫁給那個一無所有的男人。大家都是在泥淖里掙扎的枯枝敗葉,憑什么她可以瀟灑退出,所以五年后,她也進了赫連仁的后院,這輩子她也休想擺脫她。
她進府的當天張牙舞爪地跟那人請安,她一臉驚恐的模樣可真讓人難忘啊!
“諾兒,要為你娘報仇,將那個狼子野心的狗東西千刀萬剮!”
周若蘭斜睨著看赫連諾布滿淚痕的精致臉龐,宛若那人得知赫連仁真面目時猶豫的神情。
“怎么,舍不得?!”她諷刺的冷笑兩聲,真是沒出息,跟她娘一樣的軟心腸,總念著別人的好,到頭來傷痕累累的確是自己。
赫連諾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確實有想要殺了他爹的沖動,可是那畢竟是他的父親,他到底該怎么做?!
周若蘭輕嘆一聲,跟她娘一樣,不到黃泉不死心,“來人!”,不給他來劑猛藥,他就總對著他那個虛情假意的爹爹抱著一絲幻想。
曉春應聲而入,赫連諾對這人很熟悉,說是姨娘身邊的大丫頭,其實是夫人的人,他好幾次發現她給夫人告姨娘的狀,所以一直對曉春沒什么好臉色。
周若蘭抬了抬眼皮,指著赫連諾說:“給我們的好少爺把你剛聽到的消息說一說!”
看著赫連諾投向自己的疑惑目光,周若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是你娘留給你的人,你個呆子,居然一直都沒發現!”
赫連諾尷尬地朝曉春看去,曉春渾不在意地說道:“少爺要是真的發現了,婢子們和姨娘的命怕是就保不住了!”
“姨娘一直覺得大人送三少爺去合川書院讀書的心思很奇怪,我這段日子格外留意,今天終于打探出來了!”
“是什么?”赫連諾問道,心里不自覺多了幾分不安。
周若蘭撇了撇嘴,合川書院名滿天下,乃是大儒才子匯聚的地方,是讀書人心中的圣地。赫連仁那個狗東西怎么可能這么好心,她打探了許久,狼尾巴終于露出來了!
曉春張了張嘴,心下一嘆,頂著赫連諾澄澈的眼神硬著頭皮說道:“大人說沐川郡的沐陽王富可敵國,權勢滔天,要是三少爺能得了他的青眼,大人將獲得天大的好處。”
赫連諾不解地問道:“我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沐陽王憑什么對我另眼相看?”
曉春眼神躲閃了下:“大家都傳沐陽王好龍陽之風……”
赫連諾面色瞬間變得煞白,他朝著周姨娘笑了笑,那笑蒼白凄惶地讓人心疼,他笑著笑著眼淚掉了下來,天地崩塌不過如此!
周若蘭的心生疼,這是她咬著牙忍著剜心之痛守護長大的孩子,她含淚將赫連諾摟在懷里,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他的后背,愛憐又溫柔,這是赫連諾貪戀了許久的溫暖,不想卻是在這種時候。
“孩子,要堅強,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們還是太不小心了,這益豐城到處都是赫連仁的眼睛,怕是要不來多久他就會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