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救生難
雖說洛塵已經將事情一口答應了下來，但具體要怎么做他還是心里沒底——
殺生難，救生更難！對于一個實戰次數不超過三次的人來說，要完成魚口救生這樣的任務簡直是難若登天！
而朝他提出要求的落頭氏顯然比他更清楚這一點。
落頭氏早在吞下怪魚前看見了洛塵，她閱歷頗豐，一眼便看出洛塵并沒有多強的實力，便暗暗猜測他只是個依仗著好運活到如今的毛頭小子。本來以她的心氣，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將希望寄托在這樣一個小子身上的，可她現在已經沒有選擇的余地了！
“暮城大人已經不在了，若是鵺明大人也……”落頭氏眉頭緊蹙，“這卷軸里的一幫人可就真要散了……”
洛塵沒有聽到落頭氏的低語，他現在一面在狂風中晃蕩一面思考策略，手腳都被凍得發麻。刺骨的寒意沿著他脊椎骨一路向上竄，即使是這樣，他還是被逼出了一身冷汗。
落頭氏見洛塵一聲不吭，以為他是膽怯了，低頭正欲催促，卻對上了他那雙墨色的眸子。
清亮、干凈、黑白分明，幽黑的眼仁里還閃爍著細碎的光亮……落頭氏在那一瞬間仿佛看見了故去已久的某位女子！
“暮城大人……”
回憶中女人的明眸皓齒與洛塵的臉重疊，落塵氏愣了神，緊攥著怪魚利齒的手稍稍松動，險些滑脫，還是被洛塵猛地一拽才回過神來。
“小心！”洛塵死死地抓著她的手，如若干年前那個女人一般，力度大到讓她骨縫生疼，“現在掉下去的活一切都完了！”
見落頭氏眸色明暗不定，他又補充了一句，“還不能掉下去，我已經想到救它辦法了。”
也許是因為洛塵的眼睛實在是與回憶中那個女人的太過相似，落頭氏在不知不覺中竟萌生出了幾絲不想讓他死去的念頭——她想，眼睛那么純粹干凈的人是不應該輕易喪命的。
但是在如此強大的怪物齒間救生又與送死有什么區別？
“喂，人類……”落頭氏的聲音與呼嘯的冷風相伴，不知為何，洛塵從中察覺到了幾分悲涼，“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可就不能回頭了，就算直面洶水猛獸、山洪海嘯、山崩地裂也不能再回頭了。
回應她的是洛塵篤定的眼神。
“給我十秒鐘，只要十秒鐘就好。”他的聲音在狂風中如此飄渺，語氣卻是如此堅定，“十秒鐘之后我就去救它回來。”
……
“該生遵守校規校紀，積極參加校園文化活動，有較強的集體觀念，尊敬師長，團結同學。學習態度認真，能吃苦，有理想，求知欲強，基礎扎實，各科發展全面。”
“你說我們班那個洛塵啊？他挺普通的，有點無聊，平時也不愛說話。只和他組過一次實驗隊，他還蠻厲害的，但是……呃，怎么說呢，雖然他也是普通人，但和我們好像不太一樣……”
“實驗社在本次化學實驗創新競賽中取得了卓越的成績，提出創意的洛塵同學功不可沒。這位同學知識面很廣，基礎相當扎實，雖然看上去普普通通，但是真的拼得了命，為了設計出好的實驗，他上周末都睡在實驗室……”
“老師，我們對塵塵沒有什么特別大的期望，只希望他能盡量做好想要做的事，然后快快樂樂、健健康康地長大，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他是個普通孩子，但也有自己的閃光點。您看，他眼里有光。”
洛塵有時候會想，他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佛曰八苦，他不過占了個“生”字。活了十幾年，他既弄不清有沒有往生來世，也答不出“我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
想到最后他總會告訴自己，他就是個普通人，只要一直做個普普通通的無名之輩便好，普通人眼晴里也會有光的。
但是普通人會背負上父母雙亡的慘案嗎？普通人會前往一個危機四伏的未知世界送死嗎？普通人會在臥虎藏龍的森林亂闖亂逛嗎……
普通人會迫于無奈迎著狂風暴雨、踏著塵牙利齒、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一只與自己亳無關系的怪物嗎？
洛塵不知道，而他也勻不出哪怕是千萬分之一的精力去思考這些問題了！
“三！”
“二！”
“一！”
洛塵在落頭氏凄厲尖銳的報數聲中咬著牙蓄力，淡藍色的輕煙縈繞在他的右手指尖，化作不計其數的晶瑩小方塊以閃電般的速度旋聚變幻，在怪魚幽黑的大口中閃爍著璀璨的熒光！落頭氏聲音落下的那一瞬間，他手上已經憑空生出了一根晶瑩透亮的金剛石長棒！
長棒有三尺長、拳頭粗，其上裹著一層白色粉末。雖然說是“棒”，但除了中段部分可用手掌直接觸碰，其他部分都生著尖銳猙獰的晶塊，光彩照人卻鋒芒畢露！
“噗嗤！”
在松開落頭氏手的那一瞬間，洛塵狠狠地將長棒插入了怪魚肉中，而他自己則憑借著長棒的支撐一下子躍上了碩大的利齒！
穩住身形后洛塵沒有絲毫遲疑，立即旋身去撥金剛石長棒。雖然被濺了一身粘膩腥臭的血漿，但他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他的命更要緊！
怪魚口腔敏感，現在被金剛石如此用力地一扎，疼痛難忍，它下意識要將嘴合攏。待它的嘴完全閉上，根根利齒交錯摩擦，洛塵可就是顆進了超大型碎石機的小石子，粉身碎骨不過是分分鐘的事！
被迫求生也好、被逼著去救人也好，才不要這么早死掉……
所以必須……必須要在這個該死的家伙把嘴完全閉上之前出去啊混蛋！洛塵死咬牙關，一面無聲地嘶吼著，一面朝著外面的世界狂奔！
怪魚口中利齒崢嶸，一顆顆粘附著黑紅血漿的利齒亂七八糟地排列成一堵堵散發著惡臭的屏障，洛塵就在層層尖牙中央不顧一切地向外沖。金剛石長棒兩端被涂了磷粉，隨著洛塵的動作在怪魚口中劃出一路紅痕，紅痕綻裂，血火相融，爆開一連串黑紅的火花，宛若一場極盡絢爛的煙火盛宴！
這個人類沒準真的能逆轉局勢……
落頭氏遙望著在火光中拼盡全力向外闖的少年，仿佛看到了當年手執靈符以一擋千的某位白衣女子，一時間千言萬語涌上心頭，最后濃縮為一句最為簡單的指令——
“快跑！”
怪魚的嘴就要完全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