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雷霆峰青鸛樓,小白心情有些凝重,身邊有魔族潛伏,偏偏自己還是那“青面牛”的頭號懷疑目標,夜染是墨離的頭號懷疑目標,這能不讓人郁悶嗎?
“咦?你回來了,忘塵君找你干嘛啊?去了這么久!”小白一進門,趙熙言就一臉八卦地迎了上來。
小白心事重重,哪兒有閑情與他閑侃,隨口罵了句:“你不雞婆會死嗎?”
趙熙言咂咂舌頭,識趣地退到邊上,心想:看來白兄不是挨罰就是挨罵了,奇怪,不食人間煙火的忘塵君怎么總和白兄過不去呢?
小白去打了盆水,正想洗手,就看到了指甲縫中還殘留著的黑色印記,仿佛是血液凝固留下的痕跡。
“奇怪,我沒碰過魘蛇的尸體?這血是怎么粘上的呢?”
小白一蹙眉頭,并未多想,洗洗睡了。
隔日,太華山雷霆峰,陋室。
南宮上善盤膝于茶案旁,在他對面坐著的,正是下山暗訪三年歸來的張元書。
張元書嫻熟地用紅木勺舀上茶葉放進茶碗,再用壺中燒開的泉水淋過,縷縷白煙攜著茶香裊裊上升,整個屋子彌漫著淡淡的茶香。他將青瓷捧于掌心,微微轉動,只見潔白如玉的瓷碗中,片片嫩茶猶如雀舌,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輝,透出陣陣幽香。
“師父請。”
南宮上善呷茶入口,不消片刻口鼻生香,不由贊道:“不錯。”
張元書點頭:“這是山下蟒澤城‘有間’茶館特有的云霧茶。”
提到“蟒澤城”,紫清真人眸光暗了一瞬。五百年前,噬天神珠出世,引仙魔兩族爭奪,不料魔君祭天竟召喚出上古魔獸九嬰,太子為斬殺九嬰,不惜同歸于盡!此后天象大變,人間十年大旱,餓殍遍野。蟒澤城便是他的愛徒卓奕玄同那水妖之王白胭雪所建,為當初那些流離失所的難民提供了一方遮蔽之所,此乃大善,只可惜……想到這二人的結局,紫清真人不禁微微擺頭。
“說正事吧。你下山三年,可尋到青蛇的蛛絲馬跡?”紫清真人問。
張元書神色失落地搖搖頭。
紫清真人早有預料,當年他禍水東引,制造幻象,讓世人皆以為是青蛇卷走了噬天珠。這些年三道五界都在找他,可那青蛇境界高達九重天,他刻意想藏身匿跡,哪有那么容易尋得到?元書無功而返,乃是意料中事,是以他并不失望。
紫清真人端起云霧茶細細一品,輕輕說:“尋人不易,不亞于大海撈針,這是個苦差事,元書你辛苦了。”
張元書聞言欲言又止,紫清真人看出他還有話沒說完,但似乎有難言之隱,說不出口。但他并不追問,而是喊他品茗。
“這云霧茶雖然沒有名氣,卻不亞于雨前龍井,初入口并不特別,再細品卻又有絲清甜,是個值得一品再品的好茶。但若心懷重事,如何品得出其中滋味?”紫清真人循循開導。
張元書無心品茗,他羞愧地勾下頭說:“師父說的是,有一件事徒兒一直埋在心底,其實三年前就該稟明師父……”
紫清真人放下茶盞,洗耳恭聽。
張元書說:“三年前,徒兒在蟒澤城內遇到了一只小妖。”
紫清真人白眉一挑:“蟒澤城內?”
“是……”
紫清真人意外地說:“蟒澤城的禁制是奕玄與白蛇的法印,什么妖能破得了這樣的禁制?那白蛇可是九重天境。”
“是,徒兒當初也很奇怪,那小妖看上去道行淺薄,法力絕不超過重天境,可不知為何她能無視禁制,只怪當初我念她天真可愛,并無害人之心,便將她放了。后來受您囑托,想再尋她,尋了三年,都不見蹤跡……”張元書嘆道。
紫清真人眉頭一蹙,聽出了關鍵:“你為何尋她?她與青蛇有關?”
“徒兒是直覺那小妖可能出自云夢澤……”提到云夢澤,張元書的聲音低了下去。
“哦……”紫清真人已猜出七八分。
張元書抿抿嘴唇,艱難地說道:“那小妖臨別時,用了凝水術,那是水系法術,蟒澤城與妖界相隔甚遠,但是與云夢澤只隔三百五十里……當初水君身死,青蛇帶著她的尸身跌下懸崖,或許水君腹中的孩子保住了……師父,您說那小妖會不會是……”
張元書抬起頭望向紫清真人,眼眸中有淚光閃動。那孩子或許是水君與小四的孩子啊,當年,水君懷有身孕,她雖被斬殺,但腹中孩子或許保住了!可水君水淹太華,與太華門有不共戴天之仇,師父的態度會是什么?他能容這個孩子嗎?這就是他把這件事壓在心上三年都沒說的緣故。
紫清真人是何等通透之人,無需張元書再說下去,他完全已明了。那小妖是白蛇與卓奕玄的孩子,這就能解釋她為何進得了蟒澤城,又為何道行不足五百年卻能成人形了。
“元書,你何至于這么糊涂,你將這件事擱在心上三年,不怕陷入心魔嗎?”紫清真人微微搖頭,他太了解這個徒弟了,他對那白蛇有情,過不了這情關,他的修為就無法再精進一步,可惜啊!紫清真人心中不免無限惋惜。
被師父一語道中心事,張元書不敢再與師父對視,他羞愧地跪在了地上:“徒兒知錯了!”
“這不是錯,你無需自責。這是劫,是你的一道坎,能不能過這道坎,就看你自己了。”紫清真人凝視著他。
“是,師父……”張元書懺悔道。
“起來吧。”紫清真人扶起他,問,“你去云夢澤尋找,可有什么特別之處?”
張元書蹙眉:“徒兒這三年去云夢澤尋過無數次,可那里荒無人煙,根本沒有妖出沒,也沒發現任何異常。也許是青蛇發現那孩子行跡暴露,所以已經轉移了?”
“有可能。天地茫茫要尋那青蛇下落實屬不易,無論如何這是條線索,論劍大會后,你就繼續尋那孩子吧。”紫清真人淡淡說。
“是。”張元書忐忑地應道,他摸不清師父的心意,不知那孩子交到師父手里會是什么結局,不由地眸光晦暗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