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小姐氣鼓鼓地來到史鐵匠家，想找史健理論一二。

　　史健不在家里，在鐵匠鋪。鐵匠鋪在東城外靠城墻的地方，周邊都是菜地。畢竟打鐵的聲音誰都不喜歡天天聽，史鐵匠在江寧城里的地位還遠沒有達到可以到別人家隔壁打鐵的地步。特別是史鐵匠家還在齊師爺家隔壁，就更不能在家里打鐵了。史健的師父一向就是住在鐵匠鋪里的，只是史健把鐵匠鋪做大了，賺了些錢，才到城里買了個院子。

　　齊小姐來到鐵匠鋪的時候，史健正拿著一根鐵片來回端詳，不時用力彎折。看到齊小姐，史健眉開眼笑地對著齊小姐揮舞著鐵片，說道：“老婆大人，你來啦。快來看看我們做出來的新東西。”

　　齊小姐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本來想找史健吵架的，突然被一句“老婆大人”說暈了。

　　史家眾鐵匠聽了“老婆大人”這句，齊齊拋來曖昧的目光，接著各自低頭忙活自己手上的活。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只有叮叮當當?shù)拇蜩F聲。

　　“什么新鮮東西？”齊小姐弱弱地問。

　　“是一塊鋼啊。”史健把那片黑乎乎的鐵遞給齊小姐，“你看，和普通的鐵有什么不同？”

　　齊小姐拿著沉甸甸的一坨鐵，實在看不出來有什么特別的地方。除了打架的時候拍別人的屁股似乎頗為順手以外，她實在是想不出——等等，莫非是專門給她做的“家法”？最近自己確實鬧騰得有點厲害，不過也用不到鐵家法吧？普普通通的不都是用個竹片就行了嗎？

　　齊小姐的眼睛又發(fā)展成為蜻蜓的比例，瞪著史健運氣。她心中自有計較，看史健的個頭身材，打是打不過的，只好做大媳婦能屈能伸的打算，好歹回到家里，叫老爹派人來拆了史健的鐵匠爐。

　　“看不出來吧，光看當然是看不出來的。它的好處，只有試一試才知道。”

　　史健伸手來拿鐵片。齊小姐趕緊把鐵片藏到身后，瞪著眼睛問：“試一試？怎么試？拿誰試？”

　　“我來試給你看。”

　　齊小姐眼睛瞪得眼淚都快下來了，“試一試也行，能只打屁股嗎？”

　　忽然“哎呦！”一聲痛呼，史禮叫喚著蹦了起來。原來是他手里的鐵錘把握不住，掉到地上砸到了自己的腳。史家眾鐵匠哄然大笑。

　　“認真干活。你們又不是蜈蚣，能有幾只腳夠砸的？”史健笑罵各位徒弟，拉著齊小姐往外走。“我先陪齊小姐回去了，你們到吃飯的時候自管回去。今天是該誰留在這里值班？”

　　史亥回道：“師父，今天該我值班。”

　　走出了院子，史健說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好不容易做出了上好的鋼，你就想著用來打屁股啊。也對，老婆大人當然是最尊貴的，打起來一定得用最好的家伙。相公我記下了，以后一定做最好的屁股拍子。”

　　齊小姐低著頭紅著臉不說話，難得展現(xiàn)了少女般害羞的模樣。

　　“這是我們做出來的最好的鋼，我敢說世上沒有比這種鋼更好的了。不是我吹牛，要不是你相公有本事，能做出又好又便宜的鋼鐵，咱們家這鐵匠鋪也不會開得這么大。”

　　齊小姐點頭同意，也不看史健，也不管他看沒看見她點頭。

　　“這塊鋼，強度非常高，足夠做成彈簧了。”

　　“彈簧是什么？”

　　“彈簧嘛，就是你使勁壓它、拉它，它就變形，你松開它，它能恢復原狀。這個彈簧，如果裝到老爺們的馬車上，就像在道上鋪上厚厚的棉花，坐著再也不墊屁股了。我覺得，每個有錢的老爺都需要在馬車上裝上彈簧。江寧縣的，應天府的有錢的老爺們，屁股可都金貴得很，不裝上彈簧顯然對不起那些細皮嫩肉的屁股。對了，天底下最金貴的屁股當然也是需要的。”

　　“你還想給皇上造馬車嗎？皇上不都是坐轎子的嗎？”

　　“對啊，我得有理想，怎么能想不到給皇上造馬車呢？我把馬車造得比轎子還舒服，當然皇上就喜歡坐馬車了嘛。馬車總是比轎子快，對吧。不過呢，我說的天底下最金貴的屁股可不是皇上的。”

　　史健說著，瞄了瞄齊小姐。齊小姐大窘。

　　“剛才說了這么多人的屁股，讓相公我忽然想起來，剛才好像有人說要做個屁股拍子。”

　　“去你的。”

　　“娘子，既然你想要一個拍屁股的家伙，相公我當然不能不從命。不過咱們商量商量，能不能用根細細的柳條也就行了。一來，娘子手無縛雞之力，重的家伙使用不便；而來，相公我細皮嫩肉的，這屁股實在是容易損壞。娘子想要懲戒，還是以批評教育為主，動手為輔。動手是體力活，一個是怕累到娘子，再則也不能體現(xiàn)娘子尊貴的身份不是？”

　　“油嘴滑舌。”齊小姐給史健下了評語。

　　“娘子，冤枉啊。”

　　“有什么冤枉的，你不是油嘴滑舌的嗎？”

　　“油嘴滑舌是不假，但是也不是今天才開始油的啊。想我史健，打從記事起就油嘴滑舌，絕不是和娘子定了親之后才開始油的。想必在娘子眼里，相公一向都是有油的，現(xiàn)在批評我油嘴滑舌，好像說相公我之前裝作一本正經(jīng)，到現(xiàn)在暴露本相了。”

　　“讓我看看你的嘴，今天吃了幾斤豬油。”

　　“娘子啊，你就讓我再敞開肚皮吃幾天豬油吧。等成了親，你管上了錢，相公我想要吃一口，那可得看你開恩了。到那時候，想讓相公我油嘴滑舌，那可是要花銀子買的。”

　　“你這嘴啊，光吃菜都能冒出二斤油，還要吃豬油，那還了得。”齊小姐嗔怒道，忽然想到來找史健的目的，“我問你，今天為什么要攔著我揍那些給你起外號的家伙？”

　　“給我起了什么外號？”

　　“他們叫你史大善人。”

　　“多好聽的名字啊，還要揍人家，多不厚道。”

　　“他們說你娶了我是做善事。”

　　“你看相公我是喜歡做善事的人嗎？相公我明明是最愛占人家便宜的商人嘛。娶了娘子，那是占了天底下最大的便宜。嘿嘿嘿，他們肉眼凡胎，認不得和氏璧。”

　　“我就是想揍他們，說我是母老虎。”

　　“你揍了他們，他們就算嘴上不說你是母老虎了，心里也會說你是母老虎。”

　　“你也覺得我是母老虎？”

　　“老虎嘛，像是老虎。不過不像母老虎，像母小虎。走，跟我走一趟，他們就不會說我是史大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