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鴻是被一陣淅淅瀝瀝的雨水淋醒的。
冰涼的雨水砸在臉上,冷冷冰冰的感覺。
剛睜開眼,雨水不停的砸進(jìn)眼睛里。
她只能轉(zhuǎn)過腦袋,卻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趴在一個人的胸口上。
定睛一看,那上好的金絲繡線錦衣,可不就是容景穿的那件,此時正被雨水淋了個透,皺皺巴巴的貼在身上,哪里還能看出平日里半分的貴氣。
而被她壓住的容景,一動不動,顯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顧輕鴻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卻觸動了腳踝處的傷,疼的她擰起了眉。
只能放輕了動作,緩緩的撐起身子。
她身上也染滿了淤泥,如同在泥地里滾了一遭,淺色的襦裙也被那污泥染的,都看不清原本的色澤。
伸出一雙刮了好幾處傷痕的手,將褲腿給卷了起來,果然那腳踝處腫的像那日夜里,在云瀾寺里吃的白面饅頭,伸出手指頭一摁,還能摁出個窩窩來。
顧輕鴻疼的一陣發(fā)抽,拖著崴腳的腿,扶住身后的洞壁勉強(qiáng)坐了起來。
而容景正仰面躺在她的腳邊,白凈的臉頰上染了許多的污泥,覆眼的黑綾也被雨水整個濕透了,隱隱約約能看見,那黑綾之下一雙緊閉的雙眼輪廓。
環(huán)顧四周,顯然是一處獵人所挖的陷阱,足有三米深,洞壁上還有許多深淺不一的抓痕,應(yīng)該是之前有獵物被困在里面過。
“世子。”她伸手推了推昏迷不醒的容景,心情陰郁到了極點。
被人追殺也就罷了,眼下還掉進(jìn)了獵人的陷阱里,也不知是這容景倒霉,還是她倒霉。
顧輕鴻一張臉比那腌了幾日的咸菜還要難看。
容景的眉心動了動,也不知醒了還是沒醒,過了半晌才聽得他悶哼了一聲。
他那張臉上透著一股子病態(tài)的蒼白,一雙墨染的眉擰的跟麻繩似得,似是有些痛苦難耐。
顧輕鴻傾身過去,有幾分擔(dān)憂,“世子可是傷哪了?”
容景搭在腰間的手動了動,竟是將臉一歪,一口淤血吐了出來。
顧輕鴻嚇的一跳,也顧不上腳踝上的傷,忍著疼意,爬的離他更近了些,一雙眼中的神色有幾分擔(dān)憂,“世子傷哪里了?”
那鮮紅刺目的鮮血,被雨水沖刷著。
容景一張臉慘白,歪著頭沒有做聲。
他將身子側(cè)了過來,用手撐著泥地里,吃力的撐起了身子。
顧輕鴻伸手扶住他,靠在身后的洞壁上。
因著一番動作牽扯了身上的傷,容景的唇角又開始往外溢血,一張臉也慘白如紙。
“世子究竟是傷哪里了?”顧輕鴻將容景身上打量了個遍。
除了臉上與手背上有些擦傷之外,也沒見有什么傷重的皮外傷,心中猜想,這容景多半是受了內(nèi)傷。
可在落入這陷阱之前容景并未受傷,那他這內(nèi)傷又是怎么來的?
顧輕鴻覺得腦門有些疼。
眼下這雨勢越來越大,陷阱的洞口雖有一些枯枝樹葉遮著。
可昨日容景與她掉下來的時候,將陷阱上鋪設(shè)的那些枯枝樹葉也砸落了不少,一抬眼便能看到陷阱口那里一個大洞,雨水淅淅瀝瀝的往陷阱里落了下來,將她二人身上的衣服淋了個透。
眼下她的腳歪了,容景又不知傷了哪里。
可真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咳......”容景抬手捂住胸口,一陣咳嗽,竟又咳出了許多的血沫。
顧輕鴻一張臉頓時難看到了極致。
抬手捂住隱隱發(fā)疼的腦門,又望了一眼容景捂住胸口的手,頓時想了起來。
先前與容景跌落這陷阱時,容景扯了她一把,將她護(hù)在了懷里,掉下來之后,容景替她做了肉盾,墊在了她的身子底下,而她因著這巨大的變故,一頭撞在了容景的胸口上。
當(dāng)時只聽得容景悶哼了一聲。
而她也扭了腳,一頭砸暈了過去。
如今額頭還隱隱作疼。
想必這容景,怕是被她一腦袋砸出內(nèi)傷來了。
顧輕鴻思緒萬千。
當(dāng)初她救容景,是存著心思。
如今容景屢次護(hù)著她,也不知是否同她一樣,別有目的。
冰涼的雨水沿著臉頰滑落,顧輕鴻抬起在半空的手又落了下去。
她忍著腳裸傳來的鉆心疼意,撐著濕滑是洞壁勉強(qiáng)站了起來。
如今瞧著這雨勢越下越大,陷阱里已經(jīng)蓄了一些積水,若是再不想辦法出去,只怕是還沒餓死,就被這越來越深的積水給淹死了。
可這陷阱里除了兩個大活人以外什么都沒有,洞壁上除了濕漉漉的泥水,連個借力的地方都沒有,雙手撐在上面都打滑。
且這陷阱挖的又深,莫說她一個歪了腳的,只怕是四肢健全的也無法逃出去。
“如何?能想辦法出去嗎?”容景用手撐著胸口,帶著幾分壓抑的嗓音,和著那淅淅瀝瀝的雨水聲響了起來。
顧輕鴻正將五指使勁的抓進(jìn)洞壁里,那些泥土擠壓進(jìn)指甲縫里,又漲又痛,使勁一扒拉,那洞壁上的泥塊就被她給扣了下來。
想徒手攀這洞壁上去,顯然是不可能了。
顧輕鴻轉(zhuǎn)頭睨著容景,也顧不得裝模作樣,沉聲道:“若是無人相救,只怕是出不去。”
容景聞言,神色間并未有什么變化,顯然是也猜到了眼下的境地。
對于顧輕鴻判若兩人的態(tài)度,也并未表現(xiàn)出任何疑惑的態(tài)度。
默了半晌,他提議道:“我托著你上去,然后再想辦法。”
不得不說,他提了一個好意見。
至于究竟能不能上去,值得一試。
顧輕鴻瞇了瞇眼,越發(fā)的有些看不明白眼前這瞎子了。
容景本就受了傷,可卻還是強(qiáng)撐著身子,讓顧輕鴻雙腳踩在他的肩上,他再一點一點的將人給頂上去。
顧輕鴻雙手緊緊的扣進(jìn)洞壁里,容景每站起一分,她便將手往上挪動一分。
被她踩在腳下的容景,搖搖晃晃的將她慢慢的送出陷阱。
瞧著頭頂?shù)南葳蹇谠絹碓浇欇p鴻心中有幾分難以抑制的欣喜,也顧不上指尖的疼痛,越發(fā)用力的扣著洞壁,十分的小心翼翼。
雨越下越大,雨勢也越來越急,顧輕鴻被淋的有些睜不開眼。
緊緊趴在洞壁上的身子搖搖晃晃的打著虛,一副隨時都有可能栽下去的勢頭。
她越發(fā)的小心謹(jǐn)慎,好不容易到了手能夠著洞口處枯枝落葉的高度,她連呼吸都不敢太用了。
手舉過頭頂扒開了擋住洞口的那些枯枝落葉,落在身上的雨水也越發(fā)的大了。
“再上來一點點,馬上就能夠到洞口了。”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顧輕鴻的語氣里帶著幾分急切。
原本她只能高高舉著手,夠著洞口外的平地上,若想半個身子上去,只怕還得費些氣力。
腳下的容景也晃的越發(fā)厲害了,緊緊掐著她腳腕的手,將她腳上的傷掐的越發(fā)疼了。
似是有一根筋脈,從腳裸處一直連至小腿,一陣陣的抽疼。
好不容易雙臂能夠撐在洞口外的泥地里,她也顧不得那泥水濺了滿臉,強(qiáng)忍著腳裸處的劇烈疼痛,有幾分吃力的說道:“馬上快上去了,再使把勁。”
話剛落音,她感覺掐著她腳脖子的手驟然收緊,全身疼的一抽,腳下一空,整個人又往上挪動了幾分。
待她好不容易扒著洞口爬了上去,已然是精疲力盡,仰面躺在泥地里連動都不想動,任由那淅淅瀝瀝的雨水淋了滿臉,滴落進(jìn)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