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在一盞泛著淡黃色光暈的煤油燈下,小山哥正翻看著一本自己從書櫥上隨手抽出來的書。
這是當密室中只剩下他一人時,讀的第一本書。
是什么呢?
《武術的起源》。
這本書不厚也不薄,里邊的內容是小山哥感興趣的,他讀的津津有問。
在葫蘆鎮的時候,別的本事未必數得上,可是過目不忘這一點小山哥是有自信的。
若說是天賦異稟的話,也許這也稱得上吧。
讓別人去念書,背書也許是難事,可對于小山哥來說這正是他的興趣所在。
即使是這樣,他也不會日夜不停地去讀,他畢竟不是機器。
這不是第一本讀罷,第二本講述中國隋代槍法的《馬槊譜》也讀罷了,第三本《江南經略》這個小山哥十二歲時早已讀過了,再翻第四本圖文并茂的《太極拳經》作者雖不詳,可是里面詳細地記述了太極拳原理和這一拳法的心訣要領。
小山哥已經情不自竟地站起身來,開始按照書上的圖示練起來。
他不但很快就將其中招式記熟了,而且不會武功的他打起這套太極拳來有模有樣,真夠勁。
小山哥不但完全沒有感到疲勞,而且還有些停不下來的意味呢。
這個密室可真棒!
不用說記三十本書,他更想將這里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本全部記下來呢,不過那需要時間,黑尊使者可沒這樣的耐性。
就在小山哥讀罷第四本《太極拳經》意猶未盡的時候,密室的門突然開了,一股沁人肺腑的垂延欲滴的誘人香味瞬間將整個密室包圍的水泄不通。
映入眼簾的是先前那個白衣少女,她手中捧著一個紫檀木食盤。食盤里是肥燒鵝一只,翠綠色的小菜兩碟,糯米飯一碗。
那少女先是朝小山哥盈盈一笑,水潤飽滿的雙唇之間微微露出晶瑩閃亮的雪白牙齒。她的牙齒不太也不小,是圓潤的,是性感的,這讓人不得不聯想到雪白牙齒后面的少女芬芳。
小山哥仿佛看得癡了。
少女羞澀地垂下頭來,將纖腰輕輕一擺,她已入了密室。
那紫檀食盤就擺在這里唯一的一張桌子上,小山哥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先來一只燒鵝腿,再來一口翠三鮮……
“好吃嗎?”少女坐在對面,用手托著腮,凝神狼吞虎咽的小山哥。
“特別好吃,我的天使姐姐。”小山哥嘴巴里塞得滿滿的。
少女揚了揚睫毛:“這是我親自為你做的?!币虻玫搅怂馁澰S,少女嘴角情不自禁地多了一抹微笑。
見狀,小山哥也以微笑來回報她。
就這樣,在她的注視下,吃過了這一餐。
“你是旺羅門下的,對嗎?”小山哥看著她,說。
“嗯。旺羅門下可不全是惡人的。”白衣少女喃喃地說:“至少我就不是?!?p> “哦。”小山哥哦了一聲。
“那你還帶我走嗎?”少女追問。
“你要我把你帶去哪里呀?”小山哥不解。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少女語氣篤定。
“天使姐姐,外面的世界壞人很多,壞男人更多!你若是這個樣子出去萬一被壞人給騙了,那可不得了?!毙∩礁缯f。
“那……那你是不肯帶我走得了?”少女失望得垂下了頭。
“不是我不帶你走,只是我現在還沒有保護女人的本事呀?!毙∩礁缫呀浭鶜q了,他認為自己已經長成男子漢了,可是為了不讓對方傷心,他只好放下男人尊嚴,承認自己并不懂功夫。
“我會功夫,我可以保護自己的。”少女驀地抬起頭來看著他,一雙明眸閃閃發光,那是一種對美好未來充滿甜美憧憬的光芒。
小山哥沒有接話。
就算是從未離開過旺羅門半步的少女真的能夠保護自己,那她也不應和他一道呀。
沒有一道的理由呢。
更何況,小山哥初出江湖麻煩一大堆,自顧尚且不暇,哪好再帶一個黑道少女?
小山哥在心里搖了搖頭。
密室里,第一個夜晚。
小山哥將讀完得一摞書堆在地上,他想來一場真正的睡眠,一場什么都不需要想的睡眠。
可是密室里沒有床。
他靈機一動想了個好主意,那就是將這里的良好資源利用起來。
于是很快地,他將書櫥里的部分書籍取下來,依次在冰涼的地面上擺開,一張書床瞬間就誕生了。
小山哥看著自己的杰作那張本就英俊不凡的臉上漾起了微笑。也許自己是從古至今第一個以書為床的人吧。一想到這里,他心里情不自禁地涌上了一絲得意。
還等什么?
小山哥當然沒有再等,他已經跳上了書床,同時順手拿了本厚薄適中的書做枕頭。
這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黃昏,燦爛的夕陽透過樹梢投射到小山哥臉上。
斑駁的朦朧的樹影在他臉上,身上來回移動著,他正騎馬奔弛在濃郁的雜樹林中。
那不是一匹白馬,而是黑馬一騎。
他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兩人一騎。
小山哥看不清馬鞍上女孩子的俏臉,但他能聽得到她甜美,爽朗的笑聲,他能嗅得到她隨風漾來的特有體香。她就坐在他的身前,同一騎馬上。
那味道是多么的熟悉,那感覺是多么的舒暢,那是她從小就待在他身邊的滋味呀。
他怎會不知?
可是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
他還沒來得及說呢。
就在這時,小山哥睡夢中的腳無意中踢到了灰色石壁墻上的一處隱蔽機關,隨著‘呀’的一聲,密室里那高大的書櫥突然間地像門一樣敞開了一條寬大的縫隙,小山哥當即從睡夢中坐起,他看到櫥子后面有一條甬道露了出來。
這長長的曲折的甬道是通向哪里的呢?
小山哥想要進去一探究竟,可是里面太黑了,沒有火折子,若是再碰觸到什么機關,那豈不是死路一條呀。
******
旺羅門密室里的第二日,小山哥醒了。
他是在一陣瘙癢中醒來的。
睜開眼睛后,他看到一名看守小廝正拿著一根雞毛搔弄他的鼻孔。
那小廝是來送飯的。
簡單的飯菜已擺在桌上,只要能吃得飽就足夠了。
小山哥急忙起身拽住小廝的手臂:“小哥,我要解手,可否麻煩你帶我出去方便一下呀?”
小廝苦笑道:“你當這里是什么地方?”
“書房呀?!毙∩礁邕至诉肿?。
“書房,我看你是書癡!”那小廝見他仍然沒有放手的意思,想要甩開他,但心中又暗忖:“這小子可不是普通犯人,若是開罪了他,別再以后有什么麻煩找上身呀。”
于是他伸出左手指了指敞著寬大縫隙,門一般的書櫥:“那后面,你為何不去試試?”
小山哥當然想進入甬道走上一趟:“小哥,有火折子嗎?”
看守的小廝從衣襟里掏出火折子給他放到了桌上。
“夠義氣!”小山哥朝他笑了笑。
接著,看守小廝鎖上密室的門,走了。
小山哥顧不上吃飯,毫不猶豫地吹著火折子進入了書櫥后面的別有洞天……
小山哥腳下踩著方形石板鋪成的甬道,右手舉著溫暖的火折子一步一步緩慢向前走著。
他高舉著得這簇火光宛如幾百只螢火蟲聚集在一起似的,將眼前的甬道照得亮亮堂堂。
甬道左右兩側是黢黑黢黑的石壁。石壁上刻著一些圖畫,這些連綿不斷的圖畫講述著一個故事。
一個阿拉伯商人正騎著駱駝帶領一個不小的商隊行走在漫天黃沙的大漠上。
風吹沙起。
像海浪一樣涌動著的黃沙迅速地淹沒了駝隊留下的痕跡。
石壁上的圖畫惟妙惟肖的將這一切記錄了下來,就宛如當時的場景再現眼前一般。
駝隊的阿拉伯商人首領是個中年漢子,其后的一騎駱駝上正馱著一個身穿紫色輕紗長袍的妙齡美人(當然墻壁上的紫色,黃色等眾多顏色早已褪色。但此時此刻依然能感覺到當年墻壁上的畫作初成時那絢麗多彩的顏色和那仍然回蕩著的氣勢。)
她一定是美人的吧,請允許我這樣說。
因為這石壁畫上只能看到她輕紗遮面的臉,裸露在外的一雙極具風神的眼睛,正朝身后望著,她在望什么呢?
隨著美人的視線望過去,原來大沙漠的后方,迎著風沙狂奔而來的是單人單騎的黑衣騎士。
那馬上騎士胯下好像是一騎汗血寶馬,雖神勇無比可怎么也比不過它的主人,馬背上的黑衣騎士。
小山哥聚精會神地將視線移到了下一幅圖上,那黑衣騎士未等馳到跟前竟揮臂拔出綁在身后的那柄很長的大刀(這不是一柄普通的刀,長短行狀與三國時關云長所用的那把青龍郾月刀很是相似。)他飛身而起,朝駝隊急掠而來。
駝隊頓時亂成一片。
畫面進行到這里,大家也許會馬上聯想到那黑衣騎士一定是來劫鏢的。
可是阿拉伯商人首領卻命手下將整個駝隊所運載的貨物全部都卸下來,推放到一起,雙手獻給這遠道而來的彪悍騎士。
騎士不理不睬地神情出現在了下幅圖上,他顯然要的不是這些財富,他的眼睛瞬也不瞬地與那紫衣少女對視著。
看到這里,小山哥怔了一怔。
這……這畫像上的黑衣騎士那讓人看上一眼就忘不了的眸子,特別像一個人,不,準確地說是像……像黑尊使者。
沒有人知道黑尊使者長什么樣子的。
他臉上帶著一幅青銅面具,從不以真面目視人。
可是小山哥,就是隱隱約約覺得他就是畫中人。
墻壁上,沒有接下來的畫面了。
沒有了,是什么意思?
原來一定是有的,只是現在小山哥看到得不是一幅完整的畫,不是一個清晰的故事罷了。
石壁上后面的畫已被人用利刃給毀掉了。
驀地,小山哥發現手上的火折子馬上就要熄滅了,于是他不再堅持,方便之后,原路返回了‘書房’。
他一進入‘書房’那門一樣的書櫥瞬間合起。
接著,小山哥坐到椅子上開始吃方才看守小廝送過來的飯菜。
他口里一邊嚼著,剛才甬道里的一幕幕又在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這個密道一定是黑尊使者故意讓自己知道的?!彼尖庵?。
也許那畫中的黑衣騎士此次大漠之行遭受了不可言狀的突變。
而這突變之所以被抹掉,被毀壞,是因為它一定記錄著一個人的痛苦,也許是多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