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口之戰潰敗北去的張獻忠,行至成都附近時,卻不慎偶感風寒,不得不收拾殘部,在成都鳳凰山,扎營息歇。
張獻忠派心腹將領,晝夜兼程前往川北,令孫可望帶兵前來成都護駕。
孫可望帶領兩萬精兵,連夜趕往成都鳳凰山,吩咐副將范雄,在成都遍尋良醫,為張獻忠問診把脈用藥,方使頭痛欲裂的張獻忠,慢慢緩過勁來。
“皇上,末將來遲!”孫可望走到病榻前,見張獻忠睜開雙眼,連忙上前噓寒問暖。
張獻忠看著疲憊的孫可望,不無羞愧地笑了笑:“孫將軍遠道而來,很是辛苦,快快坐下歇歇吧!”
張獻忠歷來有頭痛的頑疾,偶感風寒就頭痛欲裂,淋漓的大汗,猶如淋了傾盆大雨,高燒不退,咳嗽不止,往往多天不能下床走動。
這次在成都偏僻小巷,尋得的良醫,是師承揚遐邇的高文靜。
高文靜已經年過七十歲,身體高挑清瘦,童顏鶴發,神采奕奕。
高文靜見張獻忠,因頭痛而扭曲的臉龐,以風寒的劑方配伍煎熬服之,不到一個時辰,竟然大見成效。
張獻忠得知高文靜,是李時珍門下揚遐邇高徒,執意讓高文靜,留在身邊充任御醫,卻被高文靜婉言謝絕。
“高神醫既然不愿伴隨朕,朕也不強人所難。朕備了些銀兩,還望神醫笑納才是。”張獻忠躺在病榻上,看著躬身立于床前的高文靜。
“皇上過譽文靜。文靜不才,跟隨師傅學得幾劑湯藥,僥幸為皇上治好了風寒,竟然讓皇上這么厚愛,文靜感激不盡!”高文靜低眉看了看張獻忠,恭恭敬敬地施禮致謝。
身居陋巷的高文靜,打心里沒有想到,衣著襤褸的一老一少兩位尋醫人,居然是張獻忠的心腹愛將劉威孫可望。
大營里偶感風寒的中年人,是大名鼎鼎的大西國皇帝張獻忠。
高文靜年事已高,且閱人無數,見張獻忠雖然貴為皇帝,卻彬彬有禮,不禁有一絲的感激之情。
張獻忠在鳳凰山駐扎數天之后,得知楊展又從東南舉兵逼向成都,曾英也領兵前往成都而來,與楊展連師阻擋張獻忠北去川北,連夜從成都鳳凰山啟程,在孫可望護衛之下,夜以繼日,向川北方向而去。
大病初愈的張獻忠,已經心力交瘁,疲憊不堪,原本炯炯有神的雙眼,卻少了往天的深邃和犀利。
離開鳳凰山兩天之后,大西軍進入中江地界。
張獻忠因身體不適,傳令在中江安營扎寨。
在稍事息歇之后,第二天繼續向北而去。
年初,豪格和吳三桂,在武英殿領命之后,分頭帶領兩路大軍,向四川周邊集結。
陜西西南部的漢中,北及巍峨連綿的秦嶺南麓,南鄰高俊雄偉的米倉山北坡,歷來是陜西進入四川腹地的北大門。
豪格領兵從西安進入漢中時,已經是春末夏初之際的五月。
因不時受到李自成殘部的騷擾和襲擊,故而不得不安營扎寨,派兵圍剿。
清軍從山海關一路而來,人困馬乏,糧草殆盡。
加之雨季已經來臨,連綿的大雨,致使山洪暴發,橋斷路塌,豪格不得已,放慢進入四川的速度。
吳三桂所部,原為明朝關寧鐵騎,在與李自成的大順國,朱由崧的南明朝交戰中,已經損兵折將,所需軍餉糧草,均得不到補充。
加之入川道路崎嶇險峻,又受雨季洪水所阻,而躊躇不前,只得停留在河南淅川,伺機而動。
清廷得知兩路大軍,被阻于入川途中,派蘇克撒哈洪承疇,帶著糧餉前往豪格和吳三桂大營,犒勞兩軍數萬將士,并曉諭順治福臨旨意。
豪格吳三桂千恩萬謝福臨恩寵,帶領滿漢聯軍數萬將士,整軍備戰,待夏天雨季過后,舉兵向大西國進擊。
當張獻忠還在彭山江口,與楊展鏖戰不已之時,領兵赴川北進入廣元朝天關,抵御清軍襲擾川北門戶的劉進忠,早已經與前朝將領曾英,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有了私密的來往,相互串通機密信息,以適應已經變化的局面,尋找今后生存發展的機會。
豪格領兵占了漢中之地,對劉進忠震懾十分巨大。
當張獻忠抵達西充,駐扎在金山鋪,意欲整肅大西國意志薄弱者時,劉進忠以為大敵當前,不可操之過急,待局勢穩定之后,再慢慢圖之,以免一時出錯,傷害無辜之人。
其實,劉進忠的表面目的,在于大西國應集中全力,維護內部統一和團結,首先抗擊清廷的進攻,不要在開戰之前,就讓大西軍自亂陣腳,以此掩蓋自己不可告人的圖謀。
張獻忠以為劉進忠的諫言,是在為那些意志薄弱者開脫,使意志薄弱者混跡于大西軍內。
如果真是這樣,將是貽害無窮,故而對劉進忠的諫言,既不予采納,又予以嚴厲譴責。
身為大將的劉進忠,因諫言不備張獻忠采納,暗地里心生不平和憤懣,以為這時的張獻忠,已經窺得劉進忠的不忠。
由此,劉進忠與張獻忠的嫌隙,在不經意之中,悄無聲息產生,為后來大西國變故,以及張獻忠的命運,產生了不可逆轉的影響。
劉進忠跟隨張獻忠南征北戰,屢立戰功,因足智多謀,深受張獻忠信任,從名不見經傳的小校,成為張獻忠的心腹愛將,在大西軍將領中,享有“小諸葛”的美譽,被張獻忠拜為大將,帶領十萬大軍,前往川北抗清,拱衛大西國的北大門。
領兵到達川北之后,劉進忠得知豪格的清軍,已經抵達漢中數月,依托川北有利地形,以靜制動。
其時,在川北抗清的,還有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等。
此時恰逢雨季到來,豪格和吳三桂滿漢聯軍被阻,川北的抗清局面,尚屬于可控的穩定狀態。
為此,張獻忠焦急的心情,慢慢和緩了許多,一掃愁眉不展的面容,以為岌岌可危的局面,已經有了稀許的和緩。
占領漢中之地不久,豪格得知大將劉進忠,分兵把守廣元朝天關,拱衛川北門戶,以抵御清軍,秘派身邊心腹將領,帶著草擬的一封書信,連夜前往劉進忠大營。
劉進忠因進諫的事,未被張獻忠采納,故而憂心忡忡,后又被張獻忠意欲調回金山鋪會剿。
劉進忠懷疑張獻忠所為,對自己恐有不利,其抗清的信心,越發的動搖。
當豪格的密使前來大營,采取軟硬兼施之策誘降時,劉進忠被高官厚祿所誘惑,毅然率十萬大西軍北投豪格,致使川北抗清門戶,在不經意之間,已經向清軍洞開。
“好一個賣主求榮的劉進忠,居然置大西國黎民百姓,數十萬將士的生死于不顧,卑躬屈膝降于北方滿夷搭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哪天,讓朕在戰場上抓住,非親手宰了劉進忠不可!”張獻忠聽罷劉進忠降清的事,看著陜西漢中方向,頓時怒不可遏。
劉進忠降清的消息傳來,讓大病初愈的張獻忠,感覺異常悲痛,想起與劉進忠過往的點點滴滴。
然而,這么忠城厚道的大將,居然在危急關頭,降了清軍大將豪格,張獻忠豈有不痛恨之理?
“皇上,劉進忠降了豪格,還有可望和弟兄們呢!皇上不必為這事,傷了龍體啊!”孫可望深明事理,連忙勸慰痛苦不堪的張獻忠。
張獻忠環視一眼將領們,突然淚水連連,接著哀嘆幾聲:“哎!世道艱難??!天要下雨,娘要改嫁,只得隨那個兔崽子去吧!”
張獻忠的悲憤情緒,感染者身旁的將領們。
一時間,征戰沙場的大西國將領,無不對劉進忠的降清之舉,既感覺痛心疾首不可諒解,又對張獻忠的贏弱身體擔憂不已,以為大西國的將來前途,感到十分悲觀和渺茫。
豪格,滿洲正藍旗人,清太宗皇太極之長子。
崇德元年四月,晉封為和碩肅親王。順治三年初,福臨封豪格為靖遠大將軍。
在陜西徹底肅清李自成殘部,進入漢中休整數月之后,豪格準備于同年十一月,派遣鰲拜作為先鋒,攻打位于四川腹地的大西國。
這時的豪格,突然得到心腹將領口信,說劉進忠有意降清,連忙傳令接劉進忠前來大營面晤。
豪格破例在清軍大營,設宴款待劉進忠。
劉進忠在與豪格鰲拜等清軍將領,推杯換盞之間,將張獻忠及大西軍行蹤,悉數告訴了豪格,清軍頓時對張獻忠的行蹤,了如指掌。
如獲至寶的豪格,夸獎劉進忠勞苦功高,許諾在事成之后,將稟報順治皇帝,為劉進忠加官進爵。
劉進忠聽罷,欣喜萬分,自告奮勇,充當清軍向導,前往西充金山鋪鳳凰山,尋殲張獻忠與大西軍。
得知張獻忠駐扎在西充鳳凰山,豪格命劉進忠為向導,帶領清軍人馬,離開漢中進入川北,以護軍統領鰲拜充當先鋒,分率八旗護軍連夜疾進,意圖出其不意,獵殺張獻忠于西充鳳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