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吃了一個半饃后,一下午都沒有人來問診。
隨著時間的推移,看熱鬧的人也沒了興趣,誰也沒有那閑工夫在這里耗著。
人群漸漸散了,只有午夜一人靠著石壁閉目練氣。
夕陽下的土道上,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被拉的老長。
高的年老,身如枯木步履不穩,面色無血、氣游若絲,如風燭殘“日”只差一口氣了。
這不就是一個死人嗎
還真說對了,要不是老者精神未散,恐早就魂飛離世。
“唉!我只不過是多吃了你半個饃而已。”
看著遠道而來的兩道身影,午夜有些后悔的念叨著。
當一老一小邁入百米感知內,午夜就察覺到了。
本想不過是一上了歲數的老人,最多腿腳不便,診治一番也費不了什么事。
那成想這位只留一息尚存,事后能不能活著從他這里走回去都是個問題。
待小丫頭攙扶著老太走到午夜身前時,太陽都只剩一絲余輝了。
還好現在時辰晚,只有行色匆匆急忙趕路的人,二人若是午后到來又免不得召開圍觀。
“叔叔,我帶奶奶來了,是不是我們來晚了。”
小丫頭擦去汗珠,讓原本就不干凈的小臉像潑了墨一樣。
看著局促不安的小人,午夜雖無奈,可還是報以微笑。
“我晚飯還未吃,不晚。”
聞言,小女孩似是想起了什么,忙伸手從籃中掏出半個掉渣的饃。
“叔叔我這里還有半個饃”
小女孩眼饞的看了一眼,便遞出了手。
似是沒有發覺她的肚子已經“咕咕”作響。
只因忙著趕路,午時的飯還未來得及吃。
午夜盯著她那雙清澈靈動的雙眼,搖了搖頭“我還不餓”。
說完轉頭看向老太,柔和的說道。
“孩子很懂事,可您老這病現在我確實看不了。”
如果說午夜現在手頭有“活力”技能的話,到是可以激發一下老人自身潛力。
不過就算如此,以眼前老太的身體情況也就能延續個把月的壽命。
可惜,擁有“活力”技能的生物何其少。
除非午夜把自己的技能剝離出來為老太續命。
先不說值不值得的問題,那怕他想,現如今也取不出。
自從滿級的元技破級化為金汁融入大腦,并與精神力建立聯系之后。
這些元力技就好似被鎖死了一樣,一旦剝離痛疼如抽取魂魄。
那怕這樣還是剝離不出,根本就是無用功。
“不礙事,丑妞有孝心,老婆子只是不想讓她失望,這才走上一趟,到是讓小伙子你白等了半天。”
老太雙眼灰暗,精神不佳。
說話氣力不足但思路清晰,沒有因上了年紀而糊涂,到也真是難得。
“你老今年貴庚”
“六十五”
別看活到六十五在現代沒什么,但在這里那可是真的高壽。
“可還有兒女健在”
其實午夜也只是隨便跟老人嘮嘮家常。
以他觀察,這祖孫倆八九不離十在過著相依為命的日子。
似是被午夜問到痛處,老太沉默了許久才喃喃說道。
“老頭子十年前就走了,大兒子六年前死在山道,老二跟狩獵團去了沙漠也死了,可憐我那閨女……”
說到這里老太就再也說不下去了,抱著孫女哽咽了起來。
從她的眼里,午夜看到了悲絕,卻未有淚痕。
不是老人不想哭,而是血肉干枯那還有什么柔情似水。
仿佛為了安撫老者冰涼的內心,午夜起身在四周找了些木枝升起了一堆篝火。
等到老太情緒平穩,午夜沉重的問道。
“您老可為孩子找到可靠的人家”午夜特意加重了“可靠”二字咬聲。
“你知道……”
人老成精這句話一點不假
老者一聽便明白過來,驚恐的看向午夜,自己懷中孫女抱的更緊了。
“我沒有別的意思”
見老人戒心大起,午夜平和的繼續說道。
“我這人閑不住,哪兒都喜歡去看看。
這幾年四處游蕩,不說所見世面多廣、眼界多寬,但四大禁域八大國我如今也去過一半。
其中迷霧森林黑夜一族人我也碰到過,不過談不上啥交情。
我這人世俗觀念不強,對一些特殊的事比常人更容易接受。”
聽午夜這么一說,老太總算是踏實了下來。
就像之前問的一樣,老人如今放不下的就是懷中的孫女。
從自小女兒驚慌的從禁域中逃回家,再到八個月后產下女嬰離世。
老倆口就再也沒有踏實過,一直心驚膽顫的過著日子。
要不是二兒子加入了狩獵團,把二老接到了固城,恐早就被村鄰非議所吞沒。
可惜隨著老伴的離世,再加上二小子死于沙海,老太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如今能堅持到現在,一個是來自二兒子所在狩獵團的幫助,再一個就是放心不下這個剛滿六歲的孫女。
對于自己的身體情況,老太自是知曉。
可是孫女還小,又有異族血脈,何人愿意收養。
就算有人愿意收養,可在這個人與異怨的世界里又會有怎樣的待遇。
孩子才六歲,又是如此乖巧懂事……
一想到孩子今后的生活境況,老太渾身就哆嗦。
對于老太家的遭遇,午夜也只能表示同情。
誰不想有個安穩的家,一個和和美美幸福人生。
“打擾了,老太我累了,該回去休息了。”
說罷,老人費力的想要起身,奈何力不足,午夜只好伸手托扶。
見奶奶要走,小女孩只能跟走。
心中疑惑為何連病都沒看就要回家,但她并沒有說出口。
轉身看了眼午夜,隨手把那帶有五個指印的粗饃塞進了大手,攙扶著奶奶一路蹣跚的向城中走去。
“唉……”
隨著午夜一聲長嘆,二人身影漸漸消失在夜幕中。
……
次日天剛剛亮,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停在了路旁“診石”前。
車中下了一女兩男,女孩閨秀附有書香氣。
此外兩男孩歲數相差不多,一位身材挺拔氣質豪邁。
另一個與女孩年齡相當,外表雖顯稚嫩,但附有朝氣。
三人看著灰燼旁閉目打坐的午夜,女孩先一步開口輕語說道。
“午叔叔早,秦映雪特來告罪,前日多有怠慢還請叔叔見諒。”
自午夜從秦家離開之后,秦家人也是多有打探。
好似午夜此人仿佛憑空出現一般,沒有找到任何關于前者的線索信息。
劉虎一幫人又遠離固城一時聯系不上,一時也難以判斷。
可秦漢的病確實拖不得,只能寄希望于午夜身上。
在秦家二兒子處理完團事之后,便被其母拉來商量。
接著又派人在城里城外打探線索,直至昨日下午才有人帶回了午夜的消息。
因為時間關系,秦家只得再等一夜,今日一早便找了上來。
秦夫人因在家照看秦漢不能來,而女兒秦映雪穩重懂禮,這才和秦家二子秦映山一同出城來尋。
至于二人身旁的那個十三四歲的小伙子名叫孫寧,是另大型狩獵團團長的小兒子。
說白了就是秦映雪的愛慕者,不關有事沒事都會過來打個照面。
不過心知秦映雪心性,也不死纏爛打,更不會花言巧語蒙騙。
可以說孫寧這小子本性不錯,在眾多二代中人品算的上是好的。
此時卯時未過,離辰時還有十分左右。
所以午夜也并未開口回話,只顧自行練氣。
見對方閉目也不答話,無視的態度讓秦映山和孫寧二人不喜。
雖然秦映山剛滿十八,但為人處世在其父眼中還算過的去,也不像大兒子那樣魯莽。
不然也不可能把團里的一些事物交于秦映山打理。
但再沉的住氣,面對這種赤裸裸的無視也很難壓的住火氣。
正在秦、孫二人想要上前責問時,被秦映雪一個狠厲的眼神頂了回去。
沒辦法,兩位男子漢只能無奈的聳聳肩站在一邊等待。
誰叫一個是寵妹者,一個是追求者。
這一等就是十分鐘
三人的舉動引來了不少人注意,不過都被秦映山和孫寧給轟走了。
等午夜睜開雙眼時,并未急著回話,而是所目光看向了城門方向。
他這一看,到讓秦映雪三人好奇起來,忍不住側目觀尋。
可他們三人看了半天,除了人來人往的商隊和行人外并未發現異樣。
就在秦映山以為午夜想要裝瘋賣傻,故意不愿搭理他們時。
一個身著破損麻衣,滿臉臟兮兮的小女孩跑了過來。
因為跑的過急,當小孩子來到午夜身前時喘了好久才回過氣來。
“叔叔……我奶奶……讓我把…把這個交給你。”
說著,她便把一個包裹著物品的獸皮遞給了午夜。
眉頭緊皺不展的午夜伸手接過,并沒有當著人面打開查看。
自對方進入自己的精神感知范圍后,午夜就已知里面是什么了。
最多也只是看了眼寫在獸皮上隱約可見的“夜”字。
“你奶奶呢?”
“奶奶說她有些累了,想多睡一會兒,讓我帶著東西來找叔叔你。”
“……”
聽完,午夜深吸了兩口氣,緩了緩神。
心中明白,老人恐怕已經離世遠去了。
可你讓孩子給我帶來塊元氣石是什么意思。
托孤嗎?
貌似我跟你們家八竿子打不著吧,甚至連交情都沒有吧。
最多二人間說了幾句話而已,也不怕我回頭把孩子賣了。
好吧,賣孩子的事午夜還真做不出來。
可午夜也沒打算收養孩子呀,如果喜歡自己生一個不好嗎。
“那個,你奶奶還說什么了沒有。”
郁悶下,午夜也不好對著一個六歲的孩子發脾氣,揉了揉鼻子報有一絲期盼。
遺憾的是女孩苦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額……”
失望之下,午夜無奈的舔了舔干唇,轉頭向秦家人說道。
“我現在有事去做,如果要問診請明日再來。”
說著伸手指了指石壁上的字跡
意思很明顯,想找我看病,得依著我的規矩來。
正在午夜想帶著小丫頭去他家處理后續事時,站在秦映雪身邊的孫寧走了上來。
“那個,午叔叔是吧,我叫孫寧是映雪的好友。
今日來此想必您也知道是為了什么,秦漢叔病重實在等不了。
小子斗膽說一句,您這事要不急的話可否交給我來代勞,我孫寧保證做的漂亮。”
說著,使勁拍了兩下胸膛,一副自信的模樣頗有男子漢氣概。
說實話,對方請纓到真說到午夜心坎里去了。
畢竟他現在進城不方便,有人代勞最好不過。
“可以,不過事先說好,你要是把事搞砸了,或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可饒不了你。”
對于午夜嚴肅的警告,孫寧心里根本沒當一回事。
可外嘴上還是痛快的保證,“一定做到”。
隨后午夜就讓對方帶著小女孩去其家里。
對于如何安葬的問題午夜已經想好了,那就是埋在孩子爺爺墓地邊上。
還好孩子懂事,跟其奶奶也常去掃墓,具體位置還是記得的。
至于老人家里的東西,午夜也只是吩咐孫寧能燒的全燒。
不能燒的全部留下,如果做不了決定再來找自己詢問。
見孫寧帶著小女孩走了后,午夜這才坐了下來拍了拍依靠的石壁。
“可以開始了”
“……”
對方的意思寫的很清楚,可秦漢臥床根本也來不了。
就算能來,午夜最多還是像前日那樣寫個處方打發了他們。
要知道方子里有很多藥名跟外面根本對不上號。
更何況還有一部分根本連聽都沒聽說過。
秦映山有些生氣,可更多的是無奈。
畢竟是劉虎請回來的醫師,真要動手逼迫面子上也過不去。
再說人家也不是不給看,可誰叫他們把人氣走了呢。
如今牌子立了在這里,按規矩辦事,拿錢看病完全合乎情理,根本挑不出刺來。
要么說女孩子心細呢,在秦映山一籌莫展之時,秦映雪從車內書箱里拿出一沓紙。
其中有不少都是寫過字的,都是前日午夜開出的草藥名單。
“二哥,幫我把矮桌和筆墨拿下來。”
乖巧聽話的秦二哥手腳利索的開始搬起了東西。
待秦映雪在矮桌前坐好,向秦映山道。
“二哥給錢”
要知道問診費雖只收十金,可問題費卻是每問十金。
光這一個個草藥名問下去沒有千金都拿不下來,更何況還要畫插圖。
而且這還不算器具打造的費用及元力石等等雜七雜八的款項。
錢當無所謂,可是麻煩呀,這一個個問要等到什么時候。
雖說天氣涼意,可老在這么吹著也不是辦法。
于是趁著妹子問方的時機,秦映山轉回跟車夫交待了幾句。
“回去叫些人過來,拉上搭棚的材料,在天黑前把草棚先建起來,順便多帶些吃食。”
看著不停擦汗的妹妹,秦映山那個急呀。
“妹子,要不你先歇會,我替你來寫。”
“你是認的字比我多,還是畫畫比我好”
秦映雪奮筆疾書,連頭都沒抬一下。
這句話讓秦映山啞口無言,真是滿扎心的。
……
話說時間在一問一答中過去,秦映山的手下動作還是很快的。
直到午時,借著午夜和秦映雪休息的空檔開始搭起了棚子。
為了妹妹能有個好的問診環境,秦二哥可是煞費了苦心。
直到休息過后,建筑隊又停了下來。
“太吵了,二哥你們叫他們先停下。”
“哎”
……
“二哥,快沒錢了,你快回去取。”
“好”
……
“二哥,幫我們倒杯水,先給午叔叔倒。”
“……”
直到日頭漸落,午夜才叫停。
“好了,今天先到這里吧,我要休息了。”
看著坐了一天,累的被汗水浸濕衣衫的秦映雪,午夜覺得差不多了。
再寫下去小丫頭的身體會撐不住,反正明天也基本能弄完,晚一天也不打緊。
而且他感知到孫寧帶著那孩子已經往這里來了,接下來他還要處理這孩子的事。
“噠噠……噠噠……”
不一會兒,一輛馬車又停了下來。
孫寧下車抱小女孩抱了下來,隨后又叫人把后者家中的東西搬出了車。
“幸不辱命,除了孩子的衣物外其它的東西都沒動,這孩子不讓,我也沒辦法。
孩子的奶奶我叫人安葬了,特意買的上好的棺木,也請了石匠做了碑。
只是墓銘一直空著,孩子知道的不多,我可不敢亂刻。”
聽完,午夜點了點頭,指了指一旁堆的老高的金幣,肯定的說道。
“花了多少錢自己去取,這錢必須收。”
本來孫寧想拒絕,那點錢他還看不上,但想了想還是拿了。
對方話里的意思他能懂
畢竟這不是自家事,跟他孫寧無關,況且還是為了一個不相干的死人。
見對方收了錢,午夜看向站在一旁小女孩。
孩子比清晨來時還要臟,身上沾滿了濕潤的泥土。
伸手擦了擦對方花貓一樣的小臉,發現怎么蹭也蹭不干凈。
“你奶奶跟你說過你的事嗎?”
哭了一整天的小丫頭現在平靜了許多,也明白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面對午夜的問話,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雖然沒說一個字,可午夜大概能猜到對方的意思。
估計孩子的身世,老太沒有全部告訴孩子。
“那你可明白奶奶為什么叫你來找我”
孩子點了點頭,輕聲回道,“你會保護我”。
聽到孩子的回答,午夜也同樣點了點頭,隨后搖了搖頭。
顯然他有自己的理解,只不過沒急著解釋,而是再次問她。
“你叫什么名字”
“丑妞”
“我是問你大名”
見孩子依然搖頭,午夜嘆氣后再次追問。
“你可知爺爺姓什么”
“姓夜”
夜,還真是有緣呀,午夜在心中感嘆著。
“那我重新給你起個名字好不好,我是說大名。”
小女孩糾結的了一會兒,抬起腦袋脆聲說。
“好”
“你爺爺姓夜,那你也就姓夜,有緣的是我名字中也有個夜字。”
還有一句午夜沒有說,那就是黑夜一族也帶個夜字。
“你今后就叫夜無名吧。”
還有些懵懂的小丫頭聽后低喃了兩遍,然后看向午夜認可的點了點頭。
“好,夜無名,那我現在就來告訴你,你奶奶為什么讓你來找我。”
說著午夜站起身上,臉色突然變的嚴肅起來。
隨著起身,一股強大的氣場同精神力一同擴散,瞬間籠罩已自身為中心百米范圍。
這股氣無形無質,但卻讓人如磁場一樣受到了莫名的干擾。
當氣勢攀升到頂峰時,凡在精神領域內的一切無不感受到異常。
在午夜精神力的控制下,地面上數不清的無根草木徑向浮動飛。
這突然暴起的氣勢和令人難以描述的場景遠超出了在場人的理解。
讓在場眾人驚呆的外表下藏著一顆顫抖的心。
但午夜并沒有去關注他們,而是鄭重嚴厲的對著夜無名說道。
“只有你才能保護你自己,我只不過是你的領路人。
自己強大才是真的強大,希望永遠要握在自己手里,別人幫不了你一輩子。”
說完,午夜直直盯著夜無名,仿佛在等待著對方回話。
此時夜無名心中很是害怕。
她不明白原本和藹的叔叔為什么會突然變了人。
不過在對方強勢的目光下,夜無名還是點了下頭。
“我記住了”
“很好”
精神氣場來的快去的也快,隨著午夜露出的微笑消失的無影無蹤。
“啪啪啪……”
無數飛起的草木失去了控制紛紛從半空中落下。
讓寂靜的場景再次恢復了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