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像進行得不太順利,究其原因,是因為我故意把森川陸的樣貌描述得模糊,甚至有時自相矛盾。在畫師離開教堂前,我從他的臉上看出了不滿。這也不奇怪,誰會因為自己的時間被浪費而高興呢?
就在我這么想著的時候,布魯諾主教突然從背后拍了一下我,不禁嚇了我一跳。
“我說,你都這么大的年紀了,怎么辦事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這句話應該我說才對,你究竟有沒有看清那個人啊?因為你的身份特殊,公安好不容易派人過來,結果什么信息都沒有得到?!辈剪斨Z反駁我說道。
“我也沒辦法,誰知道那人會是殺人兇手?我完全沒去注意他的長相?!?p> 布魯諾長嘆一聲,坐在了一張長椅上。“所以,現在我們是一點思路都沒有了嗎?我還想著你有可能會解開這個謎團呢。”
這怎么可能,我在心里嘲笑他。“不過話說回來,你為什么會在這件事上來幫我?”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在針對我的嗎?我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
“昨天聽你說了后,我仔細地想了想,你說的有道理。我們身為主教,應該讓信徒們沐浴在神的恩惠下,應當給他們一個滿意的交代。”不知為何,說著這句話的布魯諾在我心里突然高大了起來。當然,這應該是錯覺。
不過布魯諾的話提醒了我,小林先生的話又在我的腦海里回響起來。
“偵探要做的事只有一點,只要編造一個令委托人滿意的推理就好了。”
突然,靈光一閃,像是被神觸摸了頭一般,我腦子里和事件有關的一切像拼圖一樣拼湊在了一起,我終于得以見識到事件的全貌。一股前所未有的興奮如同暖流一般從頭頂擴散到全身。我想,這就是那群偵探在解開謎團后所體會到的喜悅吧。
“我知道了?!蔽颐偷卣酒饋恚哉Z道。
“你知道什么了?”布魯諾問我。
我沒有立刻回答他。現在,我的腦袋仍在飛速地運作,試圖弄懂一些瑣碎的細節。不過,我下意識地向教堂外走去。我知道,我要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訴一個人,讓她滿意才行。
“你怎么走了?”布魯諾站起身來,朝著我的背影問道。
“等我回來告訴你?!蔽胰钥觳诫x開,頭也沒回地向布魯諾告別,然后向關口堂走去。
我坐在椅子上,試圖讓我激動的心平靜下來。敦子小姐替我倒了杯水,放在了我手邊。
“真是謝謝,一路走來實在是口渴?!币贿呎f著,我一邊把水杯里的水一飲而盡。
“先不說這個了,你這么急著來找我有什么事?現在可還是上班時間。”敦子小姐把水注滿,在我的對面坐下。
我醞釀著自己的感情,以最平靜的語氣說道:“我知道案件的真相了?!北M管如此,我依舊難掩自己心中的激動。畢竟,這是我獨自解開的第一個案件。
“真的嗎!”
“當然?!?p> 激動過后,敦子小姐很快冷靜了下來,開始詢問案件的細節:“那么兇手是怎么做到控制時間的?”
“先一步一步來。”我試著讓自己掌握對話的節奏,“首先,在昨天,小松誠一郎被殺死在自己家中,身邊有著一張三天后的彩票。乍一看,這個案件和第二名被發現的死者羅娜的案件很像。但它們之間有著一個最大的不同,這個不同足以分辨這兩件案子性質間的區別?!?p> “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那是什么?”
我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書架前,拿起了一張之前敦子小姐給我的Z.O.D的磁帶,然后對敦子小姐說道:“這一次死者的身邊并沒有磁帶?!?p> “的確,但這又能說明什么呢?”
“在解釋之前,我要向你說明我在調查中所知道的事情?!蔽翼槃葑搅硕刈有〗闵磉叄行┖π叩叵蛄硪贿呉屏艘谱约旱纳眢w?!笆紫龋叭勒叨际荶.O.D的粉絲。她們都常常去聽樂隊的演唱會,小松繪里甚至因此和家人產生了矛盾。其次,這次的死者小松誠一郎和小松繪里是夫妻關系。因為誠一郎懷疑自己的妻子出軌,還跟蹤了她。在后期,誠一郎也跟蹤了后兩名死者?!?p> “真是變態?!倍刈有〗銋拹旱卣f道。
我在心里贊同了她,但因為這和案件無關,我沒有說出口來?!捌淙驗閆.O.D樂隊的主唱泉亂馬幫著小松繪里找到了跟蹤她的人,小松繪里誤以為他對自己有好意,因此向他寄了一封情書。我要補充的就這么多?!?p> “有了這些信息后又能知道什么呢?”敦子小姐問道。
“依照上面的信息,我要做出一個大膽的推理———小松誠一郎和三名死者都有著親密關系?!?p> “什么!”我的推理震驚了敦子小姐,但很快,她的眼神里透露出懷疑的意味。“你有什么證據這么說?”
“身為神職人員,自然不會平白無故地污蔑死者。我這么說的依據在于,小松誠一郎對她們三人都有著跟蹤的行為。而我們知道,誠一郎之所以會跟蹤繪里,是因為他懷疑自己的妻子出軌。那么,他跟蹤另外兩人會不會是因為同樣的理由呢?他無法忍受自己的女人背叛他。我們可以這樣猜測。”
“就因為這一點?”
“當然不是?!蔽覔u搖頭,“之前的三起案件在死者身邊都發現了Z.O.D的磁帶,且磁帶的內容都和愛有關。所以可以認為兇手是因為和愛有關的事殺死了她們。而在我的推理中,小松誠一郎是這三案件的真兇。他會因為小松繪里給泉亂馬寄情書而殺死她。而且,他不僅殺死了繪里一人。這就證明,在他的心中,繪里、羅娜、白川美幸三人有著相同的地位,都是他的愛人?!?p> “磁帶會不會是真兇的障眼法?”敦子小姐提出了自己的質疑。
“不太可能。三名死者都和Z.O.D有關,所以可以認為這就是殺死她們的理由。但為什么兇手會去殺了她們而不是樂隊的成員呢?我認為,這是因為兇手恨的是她們對自己的背叛,而不是樂隊搶走了自己的愛。這也和誠一郎變態的舉動對得上?!?p> “嗯······”看起來,敦子小姐勉強地解釋了我的推理。
這就好辦了。我在心中長舒一口氣,接著向敦子小姐講述我的推理:“既然我們知道誠一郎和三人都有染,那么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首先是第一名死者,羅娜。在誠一郎得知繪里寄出了情書后,他就開始計劃殺死三人。他先是殺了羅娜,因為害怕被公安發現,他將其尸體藏于某處?,F場的偵探就曾說過,公園并不是第一犯罪現場。”
“那為什么誠一郎之后會把羅娜的尸體拋棄在公園?”
我在嘴唇前豎起食指,示意她先安靜下來。“不急,關于這個問題我之后自然會解釋。接著,誠一郎和白川美幸一起殺死了小松繪里?!?p> “他們兩人一起殺了人?”敦子小姐有些驚訝。
“應該是這樣。當然,動手的只有一人,但關于拼圖的詭計,只有兩人合作才能完成?!?p> “終于說到拼圖了,這是怎么回事?”
“誠一郎在殺死小松繪里后,發現了桌子上拼了接近一半的拼圖,將自己偽裝成能夠控制時間的人的想法在他心里孕育而生?!?p> “先等一下?!倍刈有〗愦驍嗔宋遥捌戳艘话氲钠磮D是怎么回事?按照道理來說,這需要花費繪里小姐一天的時間才行。”
“你玩過拼圖嗎?”
“沒有。”
那就太好了。我舔抵著嘴唇以掩飾自己心中的歡喜?!捌磮D這種東西,越開始越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所以,小松繪里應該花費一天以上的時間才行。但是,拼圖這種東西,在最開始販賣時是拼好的一整塊。所以,小松繪里在她的朋友面前打亂拼圖時,其實是打亂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樣子,并沒有完全打散?!?p> “所以繪里小姐就能很輕松地拼完一整塊拼圖?!倍刈有〗闾嫖艺f出了剩下的話。
“對。誠一郎殺死小松繪里后,發現了桌上的拼圖。他知道這需要花費兩天的時間,也知道這是小松繪理當天買回來的。所以,他和白川美幸用剩下的時間拼好了剩下的一半。用一天的時間完成了拼圖。假設小松繪理用了半天的時間完成了拼圖的一半,那么他們在剩下的時間里完成拼圖綽綽有余。當然,在這之后他們擦去了所有的指紋,所以公安也沒能發現這一詭計。”
“可誠一郎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他需要為自己爭取不在場證明。一塊需要兩天的拼圖一天就完成了,自己自然是做不到的。當公安懷疑他時,他就可以這么說。”
“你說的有道理?!倍刈有〗阗澩业恼f法。
“在這之后,誠一郎打算在羅娜的案子上也用上這么一招。所以他把尸體拋棄在相對顯眼的位置,在旁邊放上了一張過去的彩票,然后等待著人們的發現?!?p> “過去的彩票?”敦子小姐果然注意到了這一點。
“對。我注意到,羅娜身邊的彩票是每日開獎的類型。這種彩票通常都印得很小,為了節省地方,并且因為這種彩票極容易破損,所以一般情況小沒人收藏。但,誠一郎就剛好有收藏的習慣。他用了一張過去的彩票。人們看到彩票的日期時,習慣性地認為上面的數字是今年,所以才會有了兇手會操控時間的誤解。不過,這一招被殺死誠一郎的兇手學了去,也算是善惡終有報吧?!?p> “原來是這么簡單的詭計。”敦子小姐有些失落?!澳腔ㄆ康氖率窃趺椿厥拢俊?p> “還記得白川美幸是一名畫家嗎?她親手做了兩個花瓶,畫上了同樣的畫。只是,其中一個自己保留,另一個送給了誠一郎作為定情信物。”
“花瓶有······兩個?”
“當然,一般情況下,用作裝飾用的花瓶都是一對一對的出現。正是因此,我才想到了有這樣的可能。但是,誠一郎可能不太喜歡這個花瓶,并沒有使用。又因為他怕小松繪里發現自己和白川美幸有親密關系。所以將花瓶藏了起來。也正因為這樣,公安才沒能發現花瓶有兩對的事實。”
“你的推理有什么證據嗎?”
我嘆了口氣,裝作難過的樣子。現在是最為關鍵的地方,只要是我在這里說服了敦子小姐,一切就大功告成。“很遺憾,我并沒有什么證據。既然公安并沒有發現誠一郎的詭計,說明他已經把一切可能和他有關的證據抹去。我也沒有辦法?!?p> “怎么會這樣······”
“不過,或許有辦法可以證明他的罪行。”我故意先讓敦子小姐失落,再打起她的精神。她果然同我想的那樣,眼睛閃閃發光地看著我,等待著我說下去。“既然殺死誠一郎的兇手也用到了過去的彩票,說明在他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應該會有很多這樣的東西。所以,只要是能找到這些舊彩票,再和羅娜身旁的那張做比對,就能知道誠一郎就是殺人兇手?!?p> “那還等什么!”敦子小姐激動地站了起來,拉著我向外走去,“快報告給公安啊!如果證據被另一個兇手抹去,就再也沒有辦法證明誠一郎的罪行了。”
“敦子小姐,請先等一下?!蔽宜﹂_敦子小姐的手?!叭缃瘢嬲臍⑷藘词忠呀浰懒?,我的推理也只是一個猜想。你還要去證明一個死者的罪行嗎?”
敦子小姐看著我,頭垂了下去?!拔艺J為,一個人只要是做了錯事,就應該受到相應的懲罰。他的死,并不是因為他的殺人行為。所以,我不能接受一個殺人兇手受到和其他三名死者一樣方式的對待?!闭f著,敦子小姐看著我,眼神里多了幾分堅毅。這也讓我看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她。
“好吧?!蔽易テ鸲刈有〗愕氖郑哪樍⒖倘旧蠋啄t暈?!拔覀円黄鹑?,去證明兇手的罪行?!蔽依瑥臅昀镲w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