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場敗仗,折了顏良文丑,征戰多年未嘗大敗的袁紹現在氣的不打一出來,他對自己的兒時好友很熟悉,現在的曹操大概率就在開慶功宴了。
袁紹來回渡步,剛才他得到斥候的報告,曹軍慶祝一夜后,又從延津撤軍,緩慢向后退卻,和之前在白馬是一模一樣。
“諸君,如之奈何?”袁紹雙手一攤,對帳下幕僚說出了漢高祖劉邦的傳世名言。
“主公”,率先說話的是沮授,“我軍自黎陽而下,兵多將廣,今雖折了顏良文丑二將,但未曾動搖軍基,此番曹賊棄延津白馬,定是誘敵之計,我軍只需緩慢前進,與糧草并行,曹軍雖精但兵少糧缺,不久后定能不戰自降!”
袁紹聽罷點了點頭,然而沒過多久,另一人郭圖則是奮聲說道:“沮授何出這擾亂軍心之話,該當斬首!”
“何出此言?”袁紹被郭圖這一嗓子給驚了一下。
“主公”,郭圖起身說道,“我軍應急襲曹操,有二勝為準。今我軍渡黃河而來,士氣旺盛,此乃一勝;顏良文丑二將雖歸天,但將士無一不想未二位將軍報仇,哀兵必勝,此乃二勝也;主公有此二勝在手,何愁不能一統中原!”
“好!公所言深入我心!大軍繼續追擊曹操,一舉破曹,迎回大漢天子!”袁紹奮聲高喊。
在一片附和聲中,沮授暗自搖頭,恐怕自家主公知道這是曹操誘敵深入之計,只是,這誘餌太吸引人了,許昌有皇帝在,這酒足夠袁紹拼上一把。
正當沮授暗嘆之時,郭圖則是用狠毒的目光盯著他,他與沮授向來有私怨,此番見袁紹不受沮授之計,心里已經盤算著落井下石之計。
袁紹軍中暗流涌動,但這一切都不關劉備的事情,白馬一戰失利之后,常敗宗親的稱號已經不脛而走,逢曹必敗的標簽貼在劉備身上,就連袁紹也不許劉備再次帶兵,而是令他在港口處修養。
軍中這些流言蜚語和指指點點,就連陳泰都厭煩至極,多次想發火,唯獨被奚落的中心——劉備,則是每天笑容滿面,心情沒受到一點影響。
過了半個月后,陳泰忍不住問了劉備,為何一點都不在意這些流言。
劉備只是笑著,帶陳泰來到港口的一處農田之中,半個月來,劉備都一直在這農田里面忙活,絲毫不像一個當了豫州牧的人。
“你可曾知道我之前的事情?”劉備笑著說道。
陳泰搖頭,無論是這一世還是前世,對劉備都不算熟悉。
劉備面露追憶之思,略帶感慨地說道:“我與你這般大時,天下尚未大亂,但天子昏庸任用逆臣,大漢氣運旁落,我雖為劉氏族人,但只是平尋常人多了個頭銜,那時,我時常與母親編制草鞋前往市集販賣,以求生存。”
“時人所說之話,比起現在更為刺耳,然而,尋常人說的閑話,我又何必去理會。我尋盧先生為師,響應官府奮起對抗黃巾,如今再和曹操爭鋒,不是為了別人說我幾句好話或是壞話,而是為了我的心。”
說罷,劉備用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為了恢復漢室威儀,是劉氏一族的宿命,亦是我的心愿!”
陳泰看著這個眼里冒光的中年人,他從簡雍口中知道,劉備今年已經三十九歲了,即便前世,都已經邁入中年,這個到現在只有一個虛名的中年人,卻始終保持著一顆年輕的心。
這種為理想而去努力的行為,陳泰前世從未做過,他的一輩子都在想如何如何生存下去,但在和劉備相處的這段日子里,他忽然想和這個懷有赤字之心的中年人,為理想奮斗一次。
大漢的威嚴,不知道是怎樣的呢?
農田旁邊,一個少年和中年看向天空,一個向往著未來,一個追憶著過往。
建安五年,七月。
劉備等待的機會,終于到了。
位于汝南的黃巾軍首領劉辟響應袁紹,反叛曹操。
此時,袁紹軍已經深入至陽武,接到斥候傳來的報告是,袁紹開始有些為難。
如今大戰在即,他不想分兵去助劉辟,但劉辟響應他反曹,若是置之不理就落了下層,以后再有人想投靠他袁紹時,怕是會估計三分。
袁紹有個壞習慣,一旦遇到猶豫不決的事情時,總喜歡左右渡步,親近之臣一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他有心事。
郭圖走進軍帳,他也接到劉辟反曹的消息,看見袁紹的樣子,果然不出他所料。
“主公可是發愁該派何人相助劉辟?”郭圖小聲問道。
袁紹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郭圖笑了笑:“主公請勿憂慮,我可推薦一人,即可展現我軍誠意,亦可以不算我軍一兵一卒。”
袁紹立馬轉過身看向郭圖:“請講!”
“不知主公還記得劉豫州么”,郭圖說道,“劉豫州素有仁德之名,更是漢室宗親,如今閑賦在渡河港口,不如令他前往相助劉辟,至于兵馬,劉豫州有舊部屯兵白馬,可令他率舊部前往汝南,這即可成就主公威名,亦能將常敗將軍送出,如何?”
郭圖“常敗將軍”四字一出,袁紹就緊皺眉頭,劉備隨屢屢敗于曹操,但其百折不撓的精神袁紹很是佩服,郭圖說出如此蔑稱,不禁令他有些惱怒。
不過,令劉備前去相助劉辟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袁紹冷著臉說道:“公所言甚是,且可照辦,但對劉豫州的蔑稱不可再說,軍中若有人才說此等流言,當即處斬!”
郭圖頓時冷汗直冒,拱手應是后急忙推出軍帳,他跟隨袁紹甚久,自認對袁紹十分了解,但沒想到袁紹對劉備竟然如此欣賞。
其實郭圖永遠不會明白,為何曹操,袁紹等一方霸主都曾禮待劉備,因為他們看出了劉備身上有著和他們差不多的氣息,或多,或少。
隔天,在港口附近農田的劉備收到命令書,令其率舊部前往汝南,相助劉辟。
陳泰和劉備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透露出一個消息。
機會來了。
劉備首先做的,就令陳泰等人前往白馬,召陳到及其白毦兵前來相會。
至此,陳到已經在白馬逗留幾個月了。
駐扎在白馬的陳到每天都在訓練士卒,并且在每天登高遙望,等待李通及陳泰的回歸。
如往常一般,陳到正在練兵,突然身后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族兄。”
陳到猛地回頭,看到了數月沒見的陳泰,此時的陳泰雖然臉上仍然留有稚氣,但眼睛里面透露出來的神情,比起數月前更為成熟,也更為堅定。
想來自己這個族弟這幾個月經歷了不少,陳到心想。
陳泰打完招呼后,立馬將事情全盤說出,陳到不說二話,急令全軍收拾細軟,整備軍糧,前往延津劉備所在的港口處。
與陳到相會后,陳泰正式回歸白毦兵,比起三個月之前的他,無疑現在的他更有資格作為陳到的親兵。
于此同時,在汝南城中,當初拿著劉備書信離去的李通騎著馬,伴隨在一個人的身后。
在李通前面這人,身穿厚甲,騎著一匹高大的黑馬,甲胄唯獨右手無甲,露出黝黑的皮膚和精壯的肌肉,在他的手心,正緊握著一桿長矛。
在這人身后,除卻李通外,還有數百人追隨在后方,數百人戰列整齊,領頭士兵揮舞著一桿旗幟,旗幟在空中飛舞,隱隱約約看出上面有個漢字。
【張】。
旗幟字體張揚有力,如同寫出這字的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