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見陳望書激動，哈哈笑著擺了擺手，“姑娘聽了也開心吧？我在那頭聽著，差點(diǎn)兒沒有樂出聲來。老太太半句不提親事，承恩侯夫人氣沖沖的便走了。”

　　陳望書低下頭，看著自己光著的腳，輕咳了一聲，又坐回了床榻，咬著牙齒說道，“高興！我高興得很呢！”

　　且不說她沒有八匹馬，亦沒有九頭牛。

　　就是她那手是個伸縮爪，跟抓娃娃似的，一爪子能把承恩侯夫人抓來大喊三聲我愿意。

　　那也是不行的。

　　上趕著嫁人，那可是要被扈國公夫人踩一輩子，這等把柄，豈能落于敵人之手！

　　“白瓷替我梳妝罷，怕不是一會兒祖母便要遣人來喚我了。”

　　果不其然，她像是能掐會算似的，不一會兒功夫，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綠枝便來傳了。

　　陳望書穿了身藍(lán)白相稱的羅裙，顯得十分的干凈清爽。她一副大睡初醒的模樣，整個人都透露著一股子的慵懶勁兒。

　　走到老太太的遠(yuǎn)門前時(shí)，她已經(jīng)徹底的冷靜了下來，木槿傳話怕是有誤。這說親事，除非是門第相差太大，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亦或是老梨花想要壓海棠。

　　只要不是太過離譜，通常都不會一口回絕了去，顯得不近人情，落了對方顏面。

　　親沒有結(jié)成卻結(jié)了仇，但凡一個精于掌家的人，都不會干出這樣的事。

　　更何況大陰陽師老太太崔氏。

　　“祖母，可歇得好？”

　　陳望書進(jìn)門的時(shí)候，老太太已經(jīng)支棱起了桌子，擺好了長城，三缺一的局面就差她了，顯然絲毫都沒有把扈國公府來提親之事，放在心上。

　　陳望書有些汗顏。

　　老太太面上若無其事，實(shí)則快很準(zhǔn)的抓住了骰子，顯然要開局坐莊，“還沒有躺下，承恩侯夫人便來，她做了個中人，來給你提親，說的是扈國公府的顏衙內(nèi)。你怎么看？”

　　她的話音剛落，李氏便走過來，一把拉住了陳望書的手，“可真是把我氣著了。平日里瞧著那承恩侯夫人，也是個懂是非知好歹的。今日竟然給我兒說了這么一個糟心親事。”

　　“我沒有拿掃帚把她打出去，已經(jīng)對得起我讀過的書，識過的理了。”

　　“就那顏小衙內(nèi)，大街上瞅人家姑娘一眼，姑娘都能失了清白！平日里都是斗雞摸狗，同那些戲子名伶往來……從頭數(shù)到腳，除了臉好看一點(diǎn)兒，簡直就是一無是處！”

　　陳望書聽著贊同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占了百分之九十九點(diǎn)九，一無是處占了零點(diǎn)一，可以忽略不計(jì)，換言之，顏玦這個人，完美！

　　李氏說著，又走到了剛剛回來的錢芙蓉身邊，拉住了她的手，“弟妹你在外頭見多識廣，你說說看，我說得對與不對？”

　　錢芙蓉皺了皺眉頭，看了看李氏，卻是一掃往日的附和之意，有些遲疑的說道，“其實(shí)，照我說，這顏玦也不能說是一無是處。”

　　李氏一聽不干了，“如何說？”

　　錢芙蓉看了老太太一眼，見她并無不悅，便大膽的說道，“顏玦平日里的確是放蕩不羈，文墨不出彩也是真的，但論武藝，我敢說當(dāng)今天下比他強(qiáng)的，不超過五人。”

　　李氏一愣，搜腸刮肚的想了半日，也沒有想出顏玦曾經(jīng)打過的一招半式。

　　他花名在外，還真沒有怎么出過手。眾人只說他雖然是扈國公的親兒子，卻并未繼承他的天生神力，平日里也疏于練習(xí)，怕是個繡花枕頭，空有架勢不中用的。

　　錢芙蓉一眼便看出了李氏所想，“我曾經(jīng)也同世人這般想。可就在五年前，那會兒顏玦還是個半大孩子呢。有一會我在湖中夜釣，瞧見有人追殺他。”

　　“雖然不明白他惹了什么人。但一共十三人，個個武藝高強(qiáng)。可顏玦卻在一炷香的時(shí)間內(nèi)，連殺十三人，用的是一把匕首……當(dāng)時(shí)整個蘆葦蕩，全都被血染紅了……”

　　李氏聽著驚呼出聲，拿手捂住了嘴，“到底是誰這么狠心，連個孩子都不放過……”

　　過了一會兒，她又嘆了口氣，“那孩子也是個不容易的。可正是因?yàn)樗蝗菀祝也鸥荒馨淹麜藿o他，他能自保，可我的望書卻是手無縛雞之力……不行不行……”

　　陳望書光聽著錢芙蓉的描述，都是心驚肉跳的，受傷的顏玦她可是才見過，這是不是說，刺殺他的人，越發(fā)的兇殘了。

　　他身上有什么東西，值得人一直追殺？是扈國公府的爵位之爭，還是顏家功高震主？

　　錢芙蓉沒有反駁李氏，只是說道，“我雖然出身將門，但是身手凡凡，當(dāng)日以為顏玦要?dú)⑽覝缈冢幌胨麉s是看了我的烏蓬小船一眼，便踏水走了。”

　　“這事兒過去多年，倒是沒有想到，他會上門來同望書提親。嫂嫂說得也沒有錯，亂世之中，武將家多半是不安穩(wěn)的，都是血雨腥風(fēng)。”

　　“那孩子于我有不殺之恩。他要娶我望書侄女，我也覺得不妥當(dāng)，但有些公道話，還是得說出來，方才是講道義的。都說他眠花宿柳，壞事做絕……可也數(shù)不出什么傷天害理事來。”

　　老太太見二人要爭論起來，將骰子一搖，笑道，“瞧瞧你們，這親事又沒有定下，望書也不是明日便要嫁到扈國公府去。好孩子也好，壞孩子也罷，去打聽打聽就知曉了。”

　　“再說了，要嫁人的是望書。恬兒定親之前，自己相看了。望書這里，也不能偏心。望書方才退了親事，不急不急。”

　　她說著，笑瞇瞇的看向了陳望書。

　　陳望書臉微微一紅，在麻將桌前坐了下來，嬌嗔道，“祖母凈是打趣我。”

　　她說著，垂了垂眸，“說起來，當(dāng)年那場大戰(zhàn)中，功勞最大的無非是顏陳二家，沒有想到，十年過去，倒是各有各的難處了。要不說，世道不易。”

　　她說完，抬起了頭，從老太太跟前摸了一張牌。

　　老太太輕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道，“一張好牌，倒是叫你給摸了去了。年紀(jì)輕輕的，說那些作甚，可得仔細(xì)著了，別把一點(diǎn)點(diǎn)月例銀子，都輸給老婆子我了。”

　　陳望書吐了吐舌頭，“這才第一盤……”

　　說話間，門上來報(bào)，“老太太，扈國公夫人同顏小公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