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培軒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腸軟,見不得別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
何況面前還是這么個五大三粗的大叔,在程培軒這兒上演悲情橋段,他的心腸早就軟得一塌糊涂了。
“好了,你別哭了。”
程培軒趕緊下了車,順手還帶了一包紙,遞給他道:“快擦擦,你一個大老爺們,涕泗橫流的像什么樣子?!”
難怪白禧龍名聲在外,他不僅是一身的刺青橫肉,還有過人的霸王氣場,當然也包括這種能屈能伸,剛柔并濟的性格。
當初他知道白九升和自家兄弟被警察抓了,而且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還是王富貴的上門女婿程培軒,就覺得有利可圖,非要整出點幺蛾子來,讓程培軒和王家放點血。
首先他游說所有白家族人,為白九升和自家兄弟報仇雪恨,同時讓人把白小翠劫回雙夾河村。
在白禧龍看來,既然程培軒想做好人,那他肯定得把好事做到底,絕不會丟下白小翠撒手不管。
只是他也害怕程培軒會報警,所以才鼓動所有村民打頭陣。
因為他知道法不責眾這個道理,就算是警察真來了,也不可能下得去手,把好幾百村民都押到派出所去吧。
而他躲在后臺,放長線釣大魚,等著程培軒控制不住局面,再請出老丈人王富貴跟他談。
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和程培軒王富貴獅子大張嘴,怎么也得要個十萬八萬的。
可白禧龍萬萬沒想到的是,真正控制不住局面的,竟然是他自己。
誰能想到,程培軒是那么神的一個神人,不僅一出手就把好幾百村民給鎮住了,又彈指一揮間,把自己的親弟弟連同一個白家兄弟給弄死了。
這事要是放在從前,白禧龍肯定得召集所有白家族人,去和對手拼命。
可這法子在程培軒這兒,根本就行不通呀。
且不說程培軒“法力高深”,能夠殺人于無形,他們去了就等于去送死。
單單就是那些白家族人,見識了程培軒的神技仙術,一個個都嚇得像見了鬼似的,誰還敢和白禧龍去送死呀。
白禧龍尋思了半天,這事兒也只能他一個人出頭了。
既然程培軒法力那么高深,能殺人,也肯定能救人。或許他過去求求他,他再一施法術,把自己的弟弟給弄得起死回生了呢?
想到這里,白禧龍也沒再猶豫,騎著摩托車就一路風馳電掣的追了過來。
程培軒聽著白禧龍的苦苦哀求,心想要是實話實說,白禧麟兩個小時左右就能活過來,恐怕這家伙又得來神了,就不會再拜服他這個“大仙”了。
倒不如親自走一趟,過去假模假式的做做樣子,也能好好維護一下自己那個“大仙”的人設。
因此,程培軒故意為難的道:“殺人容易救人難吶,真要是把你的兄弟給救活,至少得浪費我五層的法力,這事實在不好辦啊。”
白禧龍聽程培軒這么說,知道自己弟弟還能有救,興奮得又趴在地上砰砰磕頭:“大仙,您就行行好吧,救救我弟弟,您有什么要求盡管說,無論是多少錢我都愿意出!”
程培軒沉思了片刻,終于點了點頭:“好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也就勉為其難了。”
聽了這話,白禧龍頓時感激涕零,又連緩磕了兩個響頭:“大仙大德高深,真是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呀。”
程培軒沒想和他廢話,回身又坐進了車里,把這情況跟蘭文輝和白小翠說了。
蘭文輝說:“小寶,要不,你還是別去了。”
程培軒把車門關嚴實了,奇怪的問道:“為什么不去?這可是跟惡人打秋風的大好機會,不去不是犯傻了嗎?”
蘭文輝說:“剛才打拐辦的洪主任打電話了,說他們已經找到了白小翠的父母,小翠的爸媽正在縣公安局那兒等著呢,說讓你務必過去,非要當面謝謝你不可。”
“哦?白小翠的父母來了?”
程培軒聽到這個消息也很意外,回過頭去看車后面坐著的白小翠。
此時的白小翠正興奮得小臉通紅,眼睛上已經蒙了一層水霧,注視著程培軒這個大恩人,哽咽著道:“程哥,你跟我們走吧。”
程培軒想了想才說:“算了,我還是去雙夾河吧。小翠是見她的父母,又不關咱們什么事,我去了反而尷尬了。再說,我也沒幫什么忙,也沒什么好謝的。”
“程哥,你還沒幫什么忙?”白小翠聽程培軒這么一說,眼淚立刻就流了下來:“你三番五次的救我的命,幫我甩開那個臭男人,還幫我找我的親生父母……你這份恩情,我就是幾輩子做牛做馬也還不清呀!”
“小翠,你別這么說,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程培軒連連擺手道:“我可沒像你說的那么好,這種事誰遇到了,也會伸手幫一把。”
他頓了頓又說:“小翠,只要將來你好好的,比現在快樂,比現在幸福,我也就欣慰了。真的,我用不著你報答,我也沒想過讓你報答。”
說著程培軒推開了車門,對蘭文輝說:“你送小翠去縣公安局吧,我和白禧龍回雙夾河。”
“程哥……”
小翠還想留住程培軒。
程培軒回過頭,對她展顏一笑:“快走吧,你的爸爸媽媽好久沒見到你了,他們早就等著急了。”
下了帕薩特,程培軒又對后面拖拉機上的王浩生說:“浩生哥,我要回雙夾河了,你們還跟著過去嗎?”
王浩生感覺今天的事太詭異了,仿佛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現在他聽說,程培軒還要回去,腦袋立刻搖的像個撥浪鼓,磕磕巴巴的說:“你要去你去吧,我可不去了。”
“既然你不去,那就麻煩你,跟我那個老丈人說一聲,讓他放寬心,我一定準時回去,肯定不會逃婚的。”
說著程培軒便轉回身,沖那個白禧龍呶了呶嘴:“別愣著了,咱們走吧!”
……
程培軒這一走就過了一宿,從昨天下午四點鐘,一直到今個兒早晨七點,也不見個人影。
此時十里八村的貴賓,已經云集在了王家餃子館了。
外面的小廣場上停滿了汽車,像擺在籠屜上的餃子,密密麻麻的至少有幾百輛。站在街對面,根本一眼望不到頭。
再看餃子館前的舞臺下面,看戲湊熱鬧的至少有幾千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一個個都快擠破了腦袋,比過大年還要熱鬧。
此時舞臺上也是熱火朝天,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穿著露肚臍的小背心,扭著個大屁股,搖著紅紅的大帕子,對著麥克風扯著粗噪門唱道:
嘆聲癡情的杜十娘,咋就愛上了李甲負心郎,湊了銀兩贖了身,跟隨李郎回家鄉。
途遇孫富出詭計,李甲愛財就要賣十娘。十娘又恨情又傷,當場打開了百寶箱。
珍珠瑪瑙值千萬,翡翠玉石閃寶光,一概扔到江里去,十娘含恨跟著投了江。
勸勸世上的美嬌娘,千萬別學杜十娘,甜言蜜語莫上心,識破無情無義的負心郎!
外面歡聲笑語,鑼鼓喧天,王富貴卻背著手,在餃子館的雅間里急得團團直轉。
他看著又肥又蠢的王浩生,氣就不打一出來,忍不住又劈頭蓋臉的罵道:
“你丫子長的是豬腦子呀?小寶說走就走,你也不攔著他點?他說不逃婚你就信啦?像這種事,換了你你不逃呀?”
王浩生心里也憋氣窩火,卻又不好表現出來。
這個堂叔可真有意思,王欣悅都那樣了,憑什么非得給她找對像?還大張旗鼓的弄了這場婚禮,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現在上門女婿跑了,反倒埋怨起他來了,他招誰惹誰了?
“要不,叔,”王浩生試探的問道:“咱們這婚禮就……緩一緩?”
“你特么放屁!”王富貴指著窗口,氣急敗壞的道:“現在十里八村的人都來了,餃子館里里外外擠了幾千口人,你讓我怎么緩?我這不是在父老鄉親們面前打臉么?從今以后我王富貴還怎么有臉見人了?”
“那怎么辦?”王浩生苦著臉,哆哆嗦嗦的問道:“要不……咱們換個人?”
聽了這話,王富貴氣就更不打一處來,照著王浩生的臉上就是一頓大鍋貼:“你乃乃的,說什么狗屁話呢?換你你上啊?換你你上啊?”
王浩生被打得灰頭土臉,心說,換我當然不能上了,俺是王欣悅的堂哥,我上了不成近親結婚啦?
“那,那怎么辦?”現在王浩生問的最多的就是這句話了。
“還能怎么辦?”王富貴沖著王浩生吼道:“你帶人馬上去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回來!”
“不是,這……”
王浩生那張臉已經變了形了,咧著嘴像吃了黃蓮似的:
“叔,我們怎么去找?昨個我可見識了雙夾河的陣勢了,好幾百號人,鋪天蓋地的。再說了,那小寶可真有能耐呀,不同同出手就把白禧麟給弄死了,我過去那不是明擺著找死嗎?”
昨天王浩生一回來,就繪聲繪色的跟王富貴描述了之前發生的事。
王富貴像聽天方夜譚似的,半拉毛也不信。
很顯然,王浩生這小子在甩鍋,才編了這么一出鬼化符。
現在王浩生還這么說,王富貴更是忍無可忍了,又一頓劈頭蓋臉的大耳光:“你還編,你特么還編!你當我是二傻子吶?!”
正打得順手,突然聽見外面一陣敲門聲,唐大仙在門外頭興奮的喊道:
“村長,快出來看看吧,您的女婿程小寶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