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和元昭跟在姚阡陌的身后進入了甬道,當他們進入甬道的瞬間,升起的壁畫又轟然落下,在身后發出了沉悶的轟鳴。
青霜有些憂心忡忡地跟著姚阡陌向前,她不時地用眼角的余光偷瞥一眼姚阡陌,盡管姚阡陌戴著面具,看不出表情來,但是只是從目光之中,青霜就能猜出姚阡陌的神情——只怕還是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臉。
“哎喲,青霜,怎么,相處了這么些時日,還看不夠公子我的容顏嗎?待此事了了,我摘了面具,你看個夠,如何?”姚阡陌以心聲笑道。
青霜冷哼了一聲,懶得理會姚阡陌。
姚阡陌也只是輕笑了兩聲,繼續向前。
甬道之中并沒有封閉多年的墓室中常有的腐朽的味道,足以證明這條甬道在近期內應該有過長時間的對外流通,才使得空氣沒有任何的異味。
如果仔細留意的話,可以發現這條同樣是用青銅鑄就的甬道壁面、地面和頭頂的天花板上均是布滿了一道道深入墻體的劃痕,還有一些早已黯淡的液體飛濺的痕跡。
“這條甬道之中想來也曾橫尸無數啊。”姚阡陌突然悠悠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想來在這條甬道之中只怕曾經發生過一場慘烈的大戰,但是因為時代久遠,那些骨骸都不堪歲月的腐蝕,又加之甬道被人打開過,所以骨骸都風化成為了灰燼,就如同最外層的那座青銅棺……
想到此處,青霜驀地一怔,她神色微變,再度看向了姚阡陌。
不對。
那座青銅棺里的尸骸是在姚阡陌揭開棺蓋之后才開始風化為灰燼的,如果之前那具棺材根本沒有密封的話,那具尸骸怎么可能得以保存下來?
如果姚阡陌手里的棺蓋當真與青銅棺不匹配的話,那青銅棺的棺蓋又在哪里?
但是如果姚阡陌所說是真,那為什么要用那樣精深的一道鎮鬼符壓在根本就已經被時光腐蝕了個透徹的尸骸之上?
姚阡陌的說法存在著巨大的漏洞,這個漏洞根本經不起推敲。
公子在隱瞞著什么?
還是說就連公子也沒有能夠意識到這個問題?
不,公子方才明明說過,他曾經也去過其他的墓穴,他如果是第一次下墓穴的話,還可能做出這樣錯誤的推論,但是現在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樣錯誤的推論對于姚阡陌來說是沒有道理的。
青霜驀地一愣。
她終于想到了一種可能,她微微皺了皺眉,但是她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原因——既然公子要唱這場戲,那她也就陪著公子一起唱下去吧。
青霜又看向了姚阡陌。
姚阡陌這次卻好似是沒有察覺青霜的目光,而是很突兀地停下了腳步。
在姚阡陌身前,是幾具已經干枯的尸骸,只剩下了皺巴巴的皮膚勾勒出了骨骼的形狀——那是人類的尸骸,而且從衣物的材質上來看,這些尸骸應該就是現在這個時代的人。
姚阡陌蹲下了身,他在指間凝聚了一道劍意,切割開了近前一具尸骸的頭顱,腦中卻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又是行尸蠱。
“鬼胎所為?”青霜問道。
“不清楚。”姚阡陌也只能搖頭,從尸骸的痕跡判斷,這些尸骸的死亡時間應該在兩三年以上了,哪怕沾染了兇手的氣息,也早已耗散得干干凈凈,根本無法判斷。他試圖在尸骸的身上尋找有沒有什么能夠表明尸骸身份的東西,也是一無所獲。
姚阡陌沒有再多想,他站起身,繼續前行。
青霜又瞥了一眼地上的那幾具尸骸,也沒有能夠看出個究竟。
沿著甬道的路途顯得尤其漫長,哪怕是其實不過六七里的道路,對于青霜來說卻實在是太過煎熬。
她本來就不是一個姚阡陌那樣沉得住氣的人,她心中有疑惑,又有惶恐,她想要向姚阡陌求證,但是又擔心現在求證打亂了原來的計劃,所以這對于她來說簡直是種靈魂深處的煎熬,她只能不時地發幾句牢騷,聊勝于無。
越是深入甬道,就可以見到甬道壁面上的痕跡越來越多,越來越亂,甚至可以見到一些甬道的壁面已經被撕裂得粉碎而開,有金屬的碎塊掉落在甬道之中,更有一些已經沒有什么靈氣殘余的古老遺物散落遍地。
青霜知道,他們距離甬道的盡頭也許不遠了。
青霜剛這么一想,甬道的盡頭就出現在了青霜的眼前。
甬道的盡頭同樣是一扇門,那是一扇與壁畫上的幽門幾乎如出一轍的金屬大門,只是此刻那大門上掛滿了破碎的鐵索,還粘貼著一道道符文——但是這一切都無法吸引人的目光,因為大門的中間已經破損出了一個缺口,那是一個可以容人通過的缺口。
青霜和元昭幾乎是第一時間精神就緊繃了起來,姚阡陌卻輕輕說道:“別緊張,這是鬼胎和那個東西出來時破開的通道,這扇門也不是幽門,幽門在更深處。”
姚阡陌走到了門前,他看了一眼門上掛著的破碎的鐵索——所有的鐵索都是被當中斬斷的,斷面光滑猶如鏡面。
姚阡陌見狀也不禁微微蹙眉,他伸手拿起了一根鐵索,那鐵索頓時發出了“叮叮”的清脆聲響,姚阡陌微微用手一捏,那看似堅固的鐵索竟然是在瞬間粉碎,只在姚阡陌手里留下了一把細微的塵埃,鐵索的粉碎順著鐵索蔓延了出去,只不過瞬間,門上所有的鐵索都徹底崩碎,只剩下了那一道道符文。
姚阡陌又拿起了一張符文。
符文是這個時代的符文,看寫符箓的筆法與他手中抓著的寫了鎮鬼符的棺蓋如出一轍,應當是一人所為。
“公子……”青霜突然開口。
姚阡陌知道青霜要說什么,所以他擺了擺手,右手猛地揮動棺蓋,轟然砸擊在了眼前的大門之前,頓時便將那扇大門砸得轟然而開。
青霜和元昭目瞪口呆地看著姚阡陌——這算是個什么情況?
大門被姚阡陌一棺砸開,門后的世界也隨之被蒼白的火焰照亮,這一次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依然是一個約摸十丈見方的開闊房間,在房間的另外三面墻壁上,也可以看到各有一扇一模一樣的大門,其中一扇門已經打開,另外兩扇門則依然死死地被鐵索鎖著。
在房間的中央,則似乎是一個水池,水池的邊緣有一道道溝槽與地面上復雜的花紋對接在了一起。
“好濃的血腥味。”在大門大開的那一瞬間,便有一股腐朽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刺激得青霜也不由得皺起了眉毛。
“這里是犧牲池。”姚阡陌走到了那個水池的邊上,站在水池邊向下看去,可以看到水池的壁面上沾染滿了一些怎么洗也洗不掉的痕跡,“根據記載,他們就是在這里奉獻上犧牲,用一股磅礴的生命力去強行沖開幽門。”
“犧牲的是……”
“當然是人族和妖族的俘虜,全是煉制提純后的精血。”姚阡陌的目光順著地面上的符文緩緩游走著,“血池里的精血注滿之后,精血溢出,將會順著這些溝壑填滿一個個符文,激活符文,再利用誘導而來的靈脈的力量,引導通往幽門的道路。”
姚阡陌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他的目光順著符文落在了一扇還沒有被打開的大門之上:“我們應該慶幸,那個人只打開了一扇假門,沒有進入真的門里,要不然,咱們今天的麻煩就大了。”
“那公子,我們……”
“去眠穴。”姚阡陌走向了那扇打開的門,“現在先毀掉眠穴,切斷那個怪物與地氣的聯系,只要他再沒有操縱地氣的力量,至少我們跑路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青霜也點了點頭,之前的迷霧就是地氣的顯化,那個怪物在迷霧之中和在迷霧之外顯然是不同的。
那扇打開的門后又是一條甬道,不過這條甬道一來沒有什么戰斗的痕跡留下,二來也比之前那條甬道要短得多,只大概走了約摸一兩里的距離,甬道便到頭了——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不再是有著金屬壁面的封閉空間,而是一個巨大的,空曠的山體洞穴。
他們就像是走在一座橋梁之上一樣的,左右兩側依然是蒼火在安靜地燃燒,向著兩側看過去,可以隱約看到左右兩側就像是萬丈深淵一樣的,在深淵的最深處,有著暗紅色的光芒在緩緩地流動,似乎是灼熱的巖漿。
而他們頭頂的山體距離他們也有很長的一段距離,長得青霜一時之間也分辨不出來個仔細,只知道這段距離肯定不低,有一點點淡淡的,如同星光一樣的光輝在他們的頭頂閃爍著,與下方流動的暗紅相互輝映。
“這里是……”
“昔日的九大靈脈之一。”姚阡陌答道,“推開幽門,從門后涌出的氣息導致靈脈也被污染,成為了這副模樣。”
“好了,眠穴就在前面了。”
姚阡陌抬起手,指向了前方,青霜順勢向前望去,便見到約摸就在一里外,有著一座平坦的平臺,有暗紅色的流體不斷地從那座平臺的邊緣墜落下深淵,就好似是瀑布一樣。
然后姚阡陌微笑著說道:“元昭,你想去嗎?”
幾乎是同時,青霜寄體,姚阡陌血衣飄舞,眼中兇光,再無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