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小姑娘是個什么意思?”青霜問道。
“有什么話想說,但是覺得還是不說的比較好的意思。”姚阡陌答道。
青霜想了想:“她還在懷疑你?”
“理所當然。”姚阡陌很平靜地說道,“前日的事情不過是封住了她的口而已,但是卻并不能解了她心中的疑惑,她冷靜下來,仔細去想那些疑點,疑心自然會再起。不過她也算是仔細想過了一遍,所以才沒有將話說出口。”
“公子……”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覺得她想這么多不是一件好事。”姚阡陌笑了笑,“一個十九歲的青年,心思這么重,負重難行遠啊。”
“公子,你才是罪魁禍首吧。”青霜嘟囔道。
“我只是一個表象而已,我來之前,她不就是已經發現了林遠與外人有接觸么?為什么一直隱而不發,還不是因為思前想后,有著這樣那樣的顧慮。”
“那若是換了公子會怎么辦?”
“這還用問嗎?”姚阡陌笑了笑,“自然是拿著林遠的命去逼問林遠了,亂麻就需要快刀斬。”
“那后果呢?”
“最差的后果是什么,無非便是林遠寧死不從,沒有交代那個人的身份,而那個局外人惱怒出手而已——但是你卻仔細想想,那個局外人是不是早就已經將目標鎖定在了瓊林宗?既然如此,是讓那個局外人有個萬全的準備再出手的好,還是讓那個局外人倉促之間動手的比較好?若是那個局外人忍氣吞聲了,豈不更是一件好事,至少他沒辦法從一個死人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了。若是林遠招供了,那就可以做個提前的應對,這是不是更好的結局?或者干脆用林遠來一套反間計,反過來引那人上當,是不是又更好了幾分?”
青霜不語。
“凡事多想一想不是什么壞事,但是想太多卻又想不周全,就是一件大壞事了。”姚阡陌有些語重心長地說道。
“總感覺公子意有所指。”
“專門說給你聽的。”姚阡陌笑瞇瞇地說道。
“我才不信。”青霜輕哼了一聲。
姚阡陌也不再言語,片刻之后,楊蕓也來到了帳篷中。
“姚師弟,今夜里便要開始行動了,倒是一忙起來,你這邊可能就要疏于照顧一些,若是有了什么變故,我也未必能夠在第一時間照顧到你,你務必要有個準備。”楊蕓這次來倒沒有探望姚阡陌的病情如何,神色鄭重地做了一些囑咐。
“啊!”姚阡陌坐起了身,他愣了愣,才問道,“師姐,少純府是怎么安排的?”
“像你這樣的使師都會留守營地,所以按理來說應該不會有什么意外。”楊蕓頓了頓,只是神色依然不輕松,她這么多年也只遇到過三回征調令而已,但是沒有哪一回征調令遇到的麻煩能夠按照計劃解決,多少都會有些意外,所以哪怕使師留守營地,但是是否真的就百分百安全,楊蕓心中也沒個底,但是她也只能如此安慰姚阡陌,免得姚阡陌過于擔憂。
“那師姐你……”
“我要隨隊上山。”楊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雖然我正面作戰的實力確實差了一些,但是終究也是一名主師,能夠及時救治一些傷員,免得傷亡過重。”
征調令的目標往往極度兇惡,傷員如果不能得到及時救治,極大概率最后難逃一死,即便僥幸存活,也往往會留下重傷,所以主修青囊的修士不得不直接跟隊,以便在第一時間進行搶救。
“啊,那師姐你務必要小心啊。”姚阡陌正色道。
楊蕓微微歸攏了鬢發,嫣然一笑:“放心吧,我也不是什么冒進之人,同行又有上師作為隊長帶隊,不會有什么事情的。”
“那就好。對了,師姐你什么時候出發?”
“半個時辰之后。”楊蕓回答道。
“這么快?”
“我的隊伍是從玉桂山北麓上山搜查,要多走一些距離,所以自然要提前出發。”
從玉桂山北麓上山搜查?
姚阡陌聞言不禁蹙眉。
眠穴是個固定的地點,不會跑路,少純府的高手應該能夠順藤摸瓜摸到眠穴的地點,按理來說沒必要這樣張網似的包圍搜索,難道……
少純府還是沒有能夠找到眠穴的具體位置,所以才要搜山?
姚阡陌不禁微微蹙眉,但是如果未曾找到眠穴的具體位置,按理來說應該先按兵不動才是,怎么會如此緊張緊迫?
還是說少純府迫于壓力,不得不行此險招?他們也察覺九嬰冥煞之局了?不對,邵先云那邊的眠穴也是九嬰冥煞布局之一,少純府根本就沒有察覺,壓力不應當如此之大才是……除非少純府已經發覺了其他的一些眠穴,而且數量不少,所以也才察覺到了九嬰冥煞布局,為了盡快調集力量,不得不在條件未成熟的時候就強行破眠穴,盡可能地將各個高手參與多處的戰斗之中。
但是這樣沒有萬全準備的話,平妖士的傷亡只怕……不會太低。
“姚師弟,你還好嗎,是不是傷勢又反復了?”楊蕓見姚阡陌一臉凝重,以為姚阡陌是傷勢反復,關切地問道。
“師姐,我沒事。”姚阡陌緩過神來,擺了擺手,從袖中取出了一道紫底金紋的符箓,遞向了楊蕓,“我這里有我師父留給我的一道符箓,他說是危機時刻激發可以救人一命,就送給你吧。”
“這怎么行?”楊蕓微微蹙眉,嗔怒道,“那是你師父留給你的,你轉贈與我,豈不是辜負了你師父一片好心?”
“師姐,我師父為人豁達通透,在他看來,救命才是最重要的。反正我也用不上,不如你先借去,若是用不上,日后再還我就是了。”姚阡陌正色道。
楊蕓微微搖頭,還想要拒絕,姚阡陌就已經將那道符箓掐住,道:“若是師姐不要,那它也沒什么作用,只好撕了算了。”
楊蕓有些哭笑不得,這世上哪里有人這樣強迫著人收禮的,但是見姚阡陌那一副堅決模樣,楊蕓也只能搖頭笑道:“好吧好吧,真是怕了你了,我收下就是,待我回來就還給你。”
姚阡陌見楊蕓收下了符箓才道:“那我就等著楊師姐凱旋了。”
“就你嘴甜,借你吉言啦。”楊蕓小心翼翼地將那符箓收起來,笑著在姚阡陌臉上擰了擰,“待師姐回來,便將自己那小師侄介紹給你認識認識,可是個溫柔的小姑娘呢,至少比唐茹姑娘溫柔體貼一些。”
姚阡陌苦著臉:“那若是成了,我豈不是要稱呼師姐為師姑了?”
楊蕓大笑了幾聲:“我走了,你好好養傷,照顧好自己啊。”
姚阡陌無奈地看著楊蕓走遠,相處久了,才知道原來楊蕓心性其實也還是頗為活潑——希望她此行能夠順順利利的,希望少純府做好了應對一切變故的準備吧。
楊蕓離開了,姚阡陌沒能坐上一會,唐茹就走了進來,她看了姚阡陌一眼,抿了抿嘴唇,才終于啞著嗓子說道:“如果我能回來,你的傷我會負責到底的。”
唐茹說著頓了頓,又從懷中取出了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遞給姚阡陌:“若是我沒回來,你拿著這枚玉佩去找開原郡唐家,我家里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但是給你一些補償也還是能夠做到的,你不要得寸進尺。”
姚阡陌愣了愣,旋即笑著搖了搖頭,將唐茹的玉佩推開。
唐茹微怔,心中剛覺得眼前的姚阡陌也不是那么討厭,姚阡陌就已經咧嘴笑道:“還是要唐師姐照顧我才舒服一些。”
唐茹冷哼了一聲,收起了玉佩轉身就走。
姚阡陌搖了搖頭,年輕人,火氣真大。
青霜不由得“咯咯”地笑了起來:“公子,人家一個小姑娘,好心好意,你就不能好好地與人家說話嗎?”
“哎,公子我生得如此英俊,又風度翩翩,若是處處都與小姑娘好了,那不知有多少小姑娘會迷上公子我啊。”姚阡陌掀開了被子,輕輕地咳了幾聲,他抄起了床邊放著的拐杖,慢慢地走出了帳篷。
“姚師弟……”帳篷外,一直負責照看姚阡陌的少純府士有些詫異,他急忙扶住姚阡陌,“你是有什么事情嗎?”
“我聽聞大戰在即,而我意外負傷,實在不愿意成為大家的拖累,所以現在便自行離開此地,也免得到時候讓大家分心。”姚阡陌神色誠懇地說道,聲音聽起來雖然依然有些衰弱,但是語氣神情卻都是萬分的堅定。
“可是師弟你的傷……”那少純府士萬分為難。
“師兄,我不打緊的,現在傷勢已經穩定了。”姚阡陌笑了笑,那蒼白的臉上綻開的笑容甚至讓人有些心痛,“我修為低微,能夠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希望師兄能夠成全。”
那少純府士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是……”
“師兄,我求你了。”姚阡陌眼角甚至擠出了淚花來,“在這種時候,少一點負累也是少啊……”
“哎,師弟,你這樣身負重傷獨自離開,我們也同樣萬分掛念,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安心休養就是了。”少純府士安撫道。
姚阡陌咬著唇點了點頭,便退入了帳篷之中。
“真不走了?”青霜問。
“等大部隊出發,局面亂起來我們就走,現在離開實在太顯眼了,只怕還沒出營地呢就被送回來了。”姚阡陌重新躺在了床上,開始靜靜地等待著時間。
隨著天色一點點昏黃,帳篷外的吵鬧聲也變得越來越大,各種呼喊聲,叫喚聲,此起彼伏,一隊隊人馬相繼離開了營地,開始進山。
姚阡陌一掀被子下床,他順手抄起了帳篷里掛著的一件斗篷,裹在了自己的身上,拉起了兜帽擋住了自己的臉龐,才走到門口,微微掀開了門簾,發現門口沒有府士在,當下毫不遲疑地便一閃身,出了帳篷,混入了混亂的人流之中,埋頭前進。
隨著混亂的人流離開營地,人流便漸漸地分散而開,各自按照各自的既定路線行進,姚阡陌見人越來越少,為了避免自己暴露,也找了一個無人注意的機會,閃身就躲進了山道旁的密林之中。
姚阡陌這才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他順手從身邊的一株大樹之上削下來了一塊巴掌大的木材,運起真氣,以指代刀,便將那塊木材削成了一張面具,覆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從今天起,我就是蒙面大俠。”姚阡陌低頭,左手按住面具,右手劍指微微抬起,斗篷的披風在風中微微擺動,倒是有些像模像樣。
“噗——”青霜一時沒有忍住笑出了聲來,她有時候真的不知道應當說這位公子什么是好,說他心思深沉吧,在很多時候卻又頑皮得跟個孩子一樣的。
“紅顏一笑,千金少。”姚阡陌直起了身,這才重新打量起了眼前這座玉桂山來,“走,青霜,公子帶你打獵去。”
“公子,真要去啊?”青霜多少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去啊,為什么不去?”姚阡陌又順手削出了一把木劍別在了腰間,“怎么,和你家公子一道,你還怕了?”
“公子都不怕,我怕什么?”青霜“咯咯”地笑了起來,“我可等著你早點死了,我好進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