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林宗客房在瓊林山后山,與瓊林宗弟子住處相隔還是有些距離,依然是由林遠帶姚阡陌前往的。
林遠將姚阡陌帶到了客房,吩咐了負責客房的兩名雜役照顧好姚阡陌的衣食起居之后便逃也似的離開了。
恰巧這兩日瓊林宗并無客人造訪,客房很是清靜,姚阡陌也樂見于此,告了謝便在其中一名雜役的引領下進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內打掃得很是干凈整潔,一應的生活用具也頗是齊全,他才進門將外罩的長衫解下,另外一名雜役便送來了溫水、毛巾:“貴客若是要洗浴的話還請提前告知我們一聲,我們好為貴客備好熱水。稍晚片刻,我們會送來晚餐,貴客若是有什么忌口喜好,但說無妨,瓊林宗雖然家業不大,但是卻也不敢怠慢貴客。”
“兩位先生說哪里話,客氣了。”姚阡陌笑著應承,“但憑兩位先生安排就是,我沒有什么需求。”
那兩人這才躬身告辭退出,姚阡陌這才轉身洗了一把臉,又慢慢地擦洗了雙手,方才放下毛巾,剛剛坐下,那兩名雜役便已經提著食盒出現在了門口,兩副食盒,總計八層,那雜役將食盒層層打開,將食盒中的晚餐取出,一一擺在了桌上,統共十二道菜,每一道菜都是做得頗為精致,擺盤精美,一看便是出自大廚之手。
姚阡陌也不禁有些咋舌,估摸著是瓊林宗還沒跟林遠問過自己底細吧,這待遇實在是有些超過他的預期了。
“一個時辰之后,我們來為貴客送熱水,收拾碗碟,不知貴客認為時間是否合適?”一名雜役問道。
“那就有勞了。”
姚阡陌微微頷首,等雜役離開,在桌旁坐了下來,還沒動筷青霜就“咯咯”地笑著開口道:“公子辛辛苦苦坑蒙拐騙那么多次都未必能夠騙到吃喝,這次倒好,連口都不用開,冤大頭就自己送上門了。”
“哎,夏掌門看我面相,就知曉我老實可親,是個值得托付的人,所以才厚待我吧。”姚阡陌言之鑿鑿,“可惜,有人就享受不了咯。”
“呵,也不知曉是哪個沒良心的毀了我的肉身。”青霜冷笑一聲,微惱道。
姚阡陌聳了聳肩:“都快成魃的肉體,留著作甚?也不知曉,當初有的人到底是駕馭自家的肉身,還是被自家的肉身駕馭喲。”
青霜冷哼了一聲,玉佩安靜了下去。
姚阡陌慢條斯理地用完了晚餐,打了個呵欠,用一道送來的淡鹽水漱過口,又搬了一張椅子到空曠的客房院子里,在院中那株盛開的槐樹之下躺了下來,仰望著漫天繁星,安靜萬分。
過了一會,那兩名雜役便擔著熱水,提著食盒來到了客房,先是將浴桶中倒好了溫水,調好了冷熱,又收拾好碗碟,才喚了一聲躺著的姚阡陌:“貴客若是洗漱好了,直接喚我們一聲就是,我們就在院子門口的傭人房里歇著。”
“有勞兩位,今夜兩位就先歇著吧,明早再收拾也不遲。”姚阡陌客客氣氣地說道。
那兩名雜役對視了一眼,沉吟道:“既然貴客如此吩咐,那我們明早再來收拾。”
兩名雜役微微欠身見禮便退下了。
姚阡陌回到屋內,這才發現屋內的桌上雖然撤去了先前的碗碟,卻又換上了四碟精致的糕點,他不禁搖了搖頭,脫去了衣物掛好,才將自己浸在了熱水之中。
“公子,你是在誘惑我嗎?”青霜笑瞇瞇地站在了浴桶外,看著被熱氣繚繞的姚阡陌,若不是她那一身鮮紅的血衣,這場面看起來倒是有些香艷。
姚阡陌打了個呵欠,閉上了眼睛道:“有什么感覺?”
青霜撇了撇嘴,頗是不滿地答道:“與那個鬼胎一戰,我也元氣大傷,公子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姚阡陌不說話。
青霜歪著頭,想了想,才繼續說道:“不過那個夏老兒身上有股不一般的氣息。”
青霜低頭看了一眼仿佛陷入了沉睡中的姚阡陌,繼續說了下去:“那氣息好似是鬼物的,但是卻又有些不像,但是可以肯定不是妖物的,若有若無。夏老兒好歹是個上師,我不敢太過分,所以也沒能探個清楚。”
姚阡陌點了點頭。
“公子可有什么發現?”青霜笑瞇瞇地問道。
姚阡陌的實力在同齡人里的確是一等一的強,在青霜看來,應當在少師巔峰到太師下游之間。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姚阡陌的感知卻又是一等一的遲鈍,與他的修為大大的不合,別說是少師頂修為應有的感知水平了,就算是上師頂的感知水平,姚阡陌也不見得能夠達到。
所以在多數時候都需要青霜代替他對周圍進行感知,以避免潛藏的危險,她是為了諷刺姚阡陌才故意問這么一句。
姚阡陌搖頭嘆息道:“哎,厲鬼心毒,女人嘴毒,女厲鬼是毒上加毒啊。”
“瞧公子這話說得,女厲鬼這么毒,那把女厲鬼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那可不是萬毒之王了?”
“那叫邪不壓正。”姚阡陌一臉正氣地答道。
青霜不禁咋舌贊嘆:“我覺得公子應當在自己的臉上刻下四個字——”
“絕色無雙?”
“呸,是厚顏無恥。”青霜狠狠啐了一口,有些氣惱,自己的語速應當再快一些,不給姚阡陌插嘴的余地。
姚阡陌大笑了幾聲,青霜卻驀地抬起頭看向窗外,身形隨之消失不見。
姚阡陌會意,慢慢地起身,微微運氣蒸干了身上水分,批上了干凈衣物,到了窗邊,猛地將窗戶一拉,頓時便見到了一名少年正探手戳向窗戶——
那少年萬萬沒有想到窗戶會在此時被拉開,他頓時僵立在原地,面頰瞬間變得一片緋紅,就像是熟透了的螃蟹一樣的。
姚阡陌斜倚著窗,雙手環抱在了胸前,瞇著眼笑著,輕聲說道:“怎么,想要偷看我洗澡么?”
那少年的臉頓時更紅了,他目光躲閃地看向自己的腳尖,想跑卻又雙腿發軟,想說話辯解幾句,卻又只是喉頭不斷蠕動,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只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
“來吧,一起洗個鴛鴦浴。”姚阡陌伸出了手,“我可很是喜歡少男的。”
那少年一愣,這才驀地發現只披著外套的姚阡陌露出了健壯的胸膛,那分明是個男子的胸膛——少年瞪大了眼睛,看著姚阡陌伸出來的手,頓時一屁股摔倒在地,倉皇向后退去。
姚阡陌看著少年那一副驚慌不定的神情,頓時覺得萬分有趣,青霜也在他耳畔笑出了聲:“公子,你看你把人家給嚇得。”
姚阡陌無辜地聳了聳肩,才看向那少年輕聲道:“進屋坐吧,不然我可就要向夏掌門告狀了。”
那少年頓時就真的流下了淚水來——他怎么就這么倒霉,之前有事沒能看到同門口中所說的那個絕世美人姐姐,便想著來偷偷看上一眼,也好看看到底是個什么容顏,怎么那么多人說了這么久都不帶厭煩的,結果沒曾想好巧不巧地撞上了人家正在洗浴,更出人意料的是他居然是有特殊癖好的男人!
這可怎么是好?
進了這屋子,只怕是羊入虎口,但是若是不進,這個人告訴了掌門師祖,他只怕是要挨罰的——掌門師祖懲罰起人來可是一等一的嚴厲,他卻要如何辦是好?
姚阡陌看著那少年眼中竟是有了淚花打轉,也是一愣,旋即有些哭笑不得地擺了擺手道:“好了好了,你別怕,我不是那種人,只是想問你一些事情,你放心。”
少年抹了抹眼角,撇著嘴,心想難道誰還會大大方方地說自己是么?
“那你在外面等著,在院子說話,總不用怕了吧?”姚阡陌看出了少年的心思,實在有些頭疼,跟那些心思一個比一個復雜,心態一個比一個古怪的人打交道打得太多,以至于他都快忘了如何跟這些真真尚屬純善的年輕人打交道了,慣用的方式非但沒有用,反倒是嚇人得很。
那少年這才安心不少。
姚阡陌取了一碟點心,又抄起了兩張椅子來到了院中,躺在了椅子上,示意少年坐下,又示意少年嘗嘗點心,自己也取了一塊,輕輕咬了一口,入口粉糯,餡兒彈牙有嚼勁,層次分明,就是對于姚阡陌的口味來說有些偏甜了。
那少年看了一眼點心,沒敢吃,誰知道那里面是不是有迷藥一類的東西,要是吃了,今晚指不定會有什么下場呢。他戰戰兢兢地在另外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渾身的肌肉都僵硬得緊,就像是石像一樣。
姚阡陌也沒有再試圖寬慰少年,而是說道:“你叫做什么名字?”
少年一聽就又差點哭起來,這問名字是個什么意思嘛,是要去告狀嗎?
姚阡陌有些尷尬,這陌生人之間的寒暄,不就是從問名字開始的嗎?
青霜歡快地笑了起來:“公子,你可真是聰明得緊呢!”
姚阡陌輕輕咳了兩聲,才說道:“那個啥……不說就不說吧,我這個人最喜歡聽些奇奇怪怪的故事,不如你跟我講講瓊林宗這些年有沒有發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少年一愣:“奇怪的事情?”
姚阡陌點了點頭。
“我有一個師姐,聽說她的褻衣總是莫名其妙失蹤,算不算?”少年瞪大了眼睛問道。
姚阡陌捏著下頜,這……似乎應該不算吧?
姚阡陌清了清嗓子:“你繼續說啊,還有沒有其他的。”
少年想了想,才又試探著說道:“我聽一個師兄說,后山半夜時分,總會有個虛無的身影到處飄蕩,但是師伯他們曾經去探查過,并沒有找到那什么虛無的身影。”
虛無的身影?
鬼物?
“青霜。”他在心里輕輕喚了一聲。
“公子一張嘴,丫鬟跑斷腿。”青霜嘀咕了一聲,如果是探查鬼物的話,那的確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了,“我先過去查探查探,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在這里等著。”
“我……我剛才是不是看到了一道紅光?”那少年突然開口,一臉困惑。
姚阡陌一臉茫然:“你是不是看花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