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驚變
這一行人靠前的三個已經摸近了籬院,而其余十人伏在竹林間,隨時待命。
借著嘈雜的雨聲,有兩人輕輕推開了茅屋的正門,這兩人一高一矮,矮的那人走到右臥房門,虛掩著的房門隨即被推開了個縫隙,看到正在熟睡的華清和后,他向高個打了個手勢,二人立刻潛入右臥。
有人低聲道:“動手。”
高個那人伸出雙手,攬住華清和的脖子,作勢要將他抱起。
華清和正在酣睡,忽然有股大力挽住自己,他一下子驚醒:“師父?”
他睜眼看去,來人不是野老,而是兩個披著蓑衣斗笠的黑衣人,他大吃一驚,連忙掙脫,跳下地后便要往門外跑,嘴里大喊:“師父救我!”
“壞了,這小子反應好快!”
高個那人瞬間出掌,只聽敦的一聲,華清和悶哼一下,便昏倒在地。
二人停頓片刻,發覺左臥沒有反應后,便有人低聲道:“屈弟,你這一掌不會把他打死了吧。”
屈聞小聲說道:“不打他,萬一驚醒那老頭,我倆都得死。”
“不說了,先出去。”
陸行一把夾住華清和,便與屈聞離開了茅屋。
南宮無權在這等候許久,一直盯著茅屋的左臥,看到二人把華清和帶出,激動不已。
三人一句話沒說,南宮無權打了個手勢,他們便都往竹林間去了。
離茅屋遠了以后,南宮無權喜道:“我還以為又是一場惡斗,沒想到如此順利。”
屈聞輕蔑笑道:“沒想那老頭睡的這么沉,真是枉費了他一身修為。”
陸行看了眼華清和,發現掌傷在背后,他擔心道:“尊主,這小子中了屈弟的驅魂奪魄掌,我擔心撐不到教中就要死了。”
南宮無權聞言大驚,慌忙查看華清和傷勢,見掌傷已透內臟,怒道:“屈聞你瘋了?我叫你擄他過來,你打他作甚!”
屈聞有些不知所措,急道:“這小子大喊大叫,我不打他,計劃就完了。”
陸行嘆道:“屈弟啊,你急什么,讓我一掌打暈不就完了,你這一掌天下間誰能吃的消,何況他只是個小孩。”
南宮無權嘆了口氣,拍掌道:“算了,反正杜甫也不知道這小子死活,路上你倆看著他點,盡量讓他活著回教,不然到時死了,誰都擔待不起。”
“對了,你倆路上雇個馬車,這大雨大風的,還受了傷,萬一真的死了,杜甫來了也是白來。”
“好。”
屈聞問道:“尊主不和我們一起走?”
“你這個白皮鬼,腦袋都是怎么長的,我不留下來牽扯杜甫,等他醒來,一個踏虛不就追上你們了?”
陸行笑道:“能追上屈弟是不錯,想追上我就難了。”
南宮無權有些不耐煩了,他道:“別廢話了,照計劃行事,這一路五千余里,縱是有馬車,我也要你們趕在一月內抵達嶗山。”
見尊主有些怒氣,他倆齊齊躬身,回道:“二鬼領命!”
就這樣,八歲大的華清和帶著重傷,渾身淋濕,不省人事的他被陸行用手裹在腰間,穿過成都城往東邊而去。
......
翌日,浣花溪雨消水漲,竹林上方天白氣清。
“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
野老昨日打斗活動,筋骨酸疲,睡了一夜,現在沛然舒爽。
忽然一陣朗朗笑聲,只聽得有人說道:“杜先生睡得好啊。”
“但這首詩是在懷念誰呢?”
野老自然起身,穿上衣服,叫道:“清兒,起床做飯了。”
野老聽不到任何回應,他微笑著走進右臥,掃了一眼,沒看到華清和,也沒有任何衣物落下。
“清兒竟然比我早起。”
“這小子真是越來越勤快了。”
野老邊笑著,邊往門外走,剛到門口,眼前忽然一個人影正站在院里。
“是你?”
此人身形壯碩,肩披黑蓬,正是南宮無權。
野老立馬收斂笑容,輕蔑道:“你小子挺抗揍啊,今天還要來挨打么?”
說完便擼起袖子,繼續道:“今天老狂夫我正好睡得飽,拿你活動活動筋骨也挺好。”
南宮無權微微躬身,欠道:“打不過,打不過。”
野老耳朵里都是嗡嗡聲,聽不見任何聲音,便運起知微能力,忽然發覺周圍竹林里有很多人。
野老有些心慌:清兒呢?
“杜先生,等了你一夜,不請我坐坐就要打我?”
野老佯裝聽懂他的話,回道:“你還想請我加入隋魂?”
南宮無權笑道:“杜先生知道就好,今天我不想和你動手,只想與你喝喝酒,交個朋友。”
野老盯著他的口型,猜測完畢,說道:“你想請我喝酒?”
南宮無權點了點頭,道:“我請你去散花樓飲成都最好的黃曲酒,如何?”
野老看到南宮無權點頭,又見他說話時右手遙指成都城,估摸著是想請自己去成都飲酒,于是他回道:“飲酒可以,我要帶上清兒。”
南宮無權笑道:“可以,可以!”
野老大聲呼喚:“清兒,清兒!回家來有人請喝酒了!”
等了許久,四下無人過來,野老心里奇道:平時一呼喊就乖乖過來了,怎么今日沒反應,難道沒聽到?
轉念又想到:不會啊,我這聲呼喚,貫了內勁,怎么會沒聽到呢?
見到南宮無權雙眼看天,若無其事的樣子,又想起竹林間埋伏的人,野老立刻明白,他威嚴起來,指著南宮無權問道:“說,把我清兒弄哪去了。”
南宮無權心亂如麻,暗想:這個老杜竟然這么在乎他的小徒弟,萬一真的死在路上,就算我哄他到了隋魂,誰又能攔住他離開呢?
他急中生智,忙指著成都城道:“我剛看到你那個小徒弟往城里去了。”
野老聽不見他說的話,但通過他的舉動以及口型,猜了出來。
他一陣冷笑過后,眼角慍怒,沉聲問道:“直接告訴我,如何肯放回我的清兒。”
南宮無權眼神飄忽,暗想:這個老杜不是一般角色,他至少乘風以上的境界,萬一讓他路上追到神出鬼沒,或者提前到了隋魂卻不見他的小徒弟,那就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最好是能讓他在華清和去到嶗山之前不離開成都,于是他估摸了下,二鬼乘著馬車應該能在一月內趕到嶗山,想到這里他打定主意,朗聲回道:“杜先生,你只需在成都多盤桓些時日,然后你再出發趕往嶗山,到時必能見到你的小徒弟。”
野老完全沒看懂他的這句話,怒道:“快還我的清兒來,不然我就大開殺戒了。”
南宮無權吃驚不已,心道:這老杜怎么跟聽不懂話似的。
野老怒火中燒,右手一伸,左臥的那把長劍便飛了出來,穩穩拿在了野老手里。
他一步一步走向南宮無權,滿臉憤怒。
“杜先生,你是不是想讓你的小徒弟死?”
南宮無權驚慌不已,他連退兩步,邊說這話,邊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野老看到他的動作,重重踏下此步后,停了下來,他讀懂了對方的這句話。
“你若敢動清兒一根毛發,老杜敢保證,定讓你血濺當場。”
野老一字一句,充滿肅殺之意。
看著野老怒氣噴薄,南宮無權的心里有些發毛,尤其想到華清和此時受了重傷,他更后悔聽陸行的法子,心里怨道:奶奶的,惹了這樣一位瘟神。
轉念想到:不過也不能全怪陸行,畢竟教主之令,違者將受重罰,此事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騎虎難下,那就得貫徹到底。
于是他強裝鎮定,將背后黑蓬一抖,昂首挺胸起來。
因為不確定野老會不會聽進他的話,于是他邊做手勢邊朗聲道:“杜先生,本尊可以明確告訴你,你的徒弟現正在去往嶗山的路上,他們的路程估計要一個月,而我們的目的不過是想你前往嶗山與教主會面,我知道你在乘風之上,為了確保你的小徒弟一路上沒有你的阻撓,也是為了你能安然隨我回教,我現在命令你在成都陪我多住上一個月,等他們到了以后我倆再出發前往嶗山,不然的話,我一定會讓你的清兒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不見。”
野老不需要聽到南宮無權的話便懂了七七八八,因為他的表情十分豐富,手勢也做的十分詳細,表情豐富到野老雙瞳收縮、驚恐不已,詳細到野老后背冰涼,戰戰栗栗。
他現在能確定的是南宮無權綁架了華清和,而且正在往嶗山的路上,然而對方恐怕是擔心自己速度過快,在路上生事,便故意定了一個自己沒確定清楚的出發時間,可能是一周也可能是一月,目的只是讓華清和到達嶗山之前自己不去阻撓而已。
即使自己現在殺掉南宮無權,或者威脅南宮無權,都無濟于事,因為他太害怕華清和出事了。
想通了這些,只聽撲的一聲,野老跌坐了下來,握劍的手也開始顫抖,他神情焦慮,憂心忡忡,不斷自責:都怪我這個老糊涂啊,竟沒想到他們用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
見到野老慞惶無措,儀態盡失,南宮無權哈哈大笑,仿佛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過了半晌,萬念俱灰的野老緩緩看向南宮無權,聲音沙啞道:“只要你能保證清兒安然無恙,你說什么時候走就什么時候走,老杜隨時聽命。”
南宮無權得意非凡,他不住拍手,站在野老面前,也不低頭,只是睥睨著他,隨意嗯了一聲,然而心里蔑道:哼,真是狂夫變匹夫。
野老昨天威風凜凜地戰勝了他,今天卻一敗涂地,不管是氣勢上還是形勢上,都被踩在腳下,算是敗的徹徹底底。
隨后野老便跟著他往成都散花樓而去,然而一路上野老無心做任何事,就連酒菜都下不了肚,雙眼無神,滿面愁容,南宮無權與他講話,也不搭理。
南宮無權只道是野老思徒心切,并未多想,他兀自開心不已,見野老無趣,竟拉起左右一同共飲,搞得這群手下受寵若驚,惶惶不安。
天色漸晚時,南宮無權喝得大醉,命令左右領著野老去到自己所住客棧休息,他自忖野老不敢造次,便派了幾人輪流看守野老房門,自己回房呼呼大睡去了。
當夜,繁星滿天,月黑風高。
趁著門外守衛換班偷懶時,一道劍光飛出窗外,起自成都的一家客棧,往東郊弦湖的方向絕塵而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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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卷
后續劇情請看《諸神濯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