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高在上的云端城的外圍,這里籠罩著的永遠是陰暗而壓抑的氛圍。
一個云端之城的凡人出生在這里,成長在這里,再在這里繁衍后代,然后再死去。
邊緣之地的低等人沒有城主賞賜的延年益壽的丹藥,所以一般都死得很早。
這里的人除了小孩的臉上還有點不太懂世事的朝氣外,所有的人都是麻木的,習慣了苦痛。
藺月走在骯臟的棚戶之間時,看到的所有人都和她一樣,應該說他們這些生在這里、長在這里的人比藺月更加的麻木,因為一出生以來,就已經被打上了低等人的烙印。
還有幾個在皺著眉嘆著氣的人。
明明這里是天上之城,云端之城,名字聽上去好聽,但實際上與地上的城池什么區別也沒有,該有的欺壓和苦痛一樣都不會少,甚至更多。
今天天很陰暗,陰雨給這一帶帶來了更陰郁的氣息。
少女從這里經過,只能從什么也不懂的幼童的臉上看到笑,以及面對稚童時母親的那無奈、勉強的笑意。
云端城不會太苛待小孩,和其他年齡對比起來。
因為有了稚童,云端城才會不斷有凡人,就像養家禽那樣。
從地上帶凡人上來顯然不是城主喜歡的,因為會引起麻煩。
而這些白骨城主當年偶然所救的一個小國百姓的后代,就被他留在了這里繁衍。
白骨城主自己是個冷心冷面的人,他便也想看到這些凡人心冷麻木。他掌控著云端城的一切,能肆意讓云端城的人變成他所想看到的樣子。
但城主又是個心思奇怪的人,他一方面想看到別人冷心麻木,最好個個都像藺月那樣只想著茍活,眼中失去一切希冀和光彩,變成一個人偶;而有時,他卻又對那些身上什么色彩也沒有,只有灰色,像傀儡一樣的人產生極端厭惡的情緒。
就像他自己,把自己搞得和雪山上一抔雪、一塊冰一樣冰冰冷冷,卻又常穿火一樣顏色的紅衣,讓這種火紅色帶給他一些暖和的感覺。
云端城邊緣地區這種陰暗麻木的氛圍也影響著藺月,讓她變得又更加呆滯了一些。他們,他們這些人,就是生活在地下水溝里的老鼠。
藺月沒打傘,細細的雨絲從暗灰色的天空中落下,落到她身上。
這里是云端之城,她今日要穿過這里去一個地方。
她有新的活要干了,不過她并不在意自己接下來要去干什么。
干什么都無所謂,沒法離開這里那干什么都無所謂。
穿過邊緣區的破落房屋群后,她時隔許多日之后,又一次來到了云端城中間的這塊區域。
避開人多的地方,這里有些人看向少女的眼神讓她覺得身上發寒。
雨變大了,藺月任雨掉在她身上,砸在她頭上。
她遠離了那些人,走了不知多久,終于到了那個需要她去的地方。
“……義……莊。”
雨水順著臉頰滑入口中。
她在猶豫著是否前進,是否進入這個院子當中。
這座義莊看起來挺大。
她并不是怕鬼才不敢進去,而是……因為一個讓人覺得悲哀至極的理由。
那是因為,在這座云端城這半年里,她已經被磨去了所有的膽識和勇氣,她知道了什么地方能進,什么地方不能進,知道自己多說一句可能就會換來身上的疼痛,所以她不敢貿然進去,即使她就是被叫過來幫忙的。
所以她就呆呆地站在義莊大門旁。
被她隱藏在心中的,不僅僅是一開始被打怕了的恐懼,被磨消了的膽識和希望,還有對于偌大的義莊院子里擺放的那么多具棺材的恐懼,看到這些她就想到“死”字。
她想到她自己也不知道哪一天就會因為什么而死去了,一個人孤單單地死在這云上之城。
藺月任已經變得豆大的雨砸在她的頭上,不敢進去。
……好冷啊,雨。
……
不知道什么時候看守義莊大門的人會回來。
她麻木地想著。
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
所以她才沒注意到自己的頭上的雨已經被遮擋了,沒再落下來了。
“嗯?你在這里做什么?外面這般冷,怎么不進去?”
藺月聽到了一個很溫柔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