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然最后的印象停留在了將夜空都曬亮的熾色中。
“再有下次,就殺了你。”
還有模模糊糊間聽到的對方冷冰冰的話語。
當他意識回歸之后,首先感覺到的是刺骨的寒冷,睜開眼,看到的是已經攀升到中天的月亮。
被夜風剮蹭著的地面刺的他脊背一陣發涼,他從地上踉蹌著爬起身,將身上破爛的衣物脫下來丟進路邊的垃圾桶里。
地上的血跡已經蒸發干了沒有留下一點痕跡,被切開的腹部也恢復如初,只有胸口還微微有些疼痛,看來現在自己這個半吊子的樣子沒辦法完全快速治愈那種怪異留下的傷口。
鈴御知前因為意識的昏迷所以消失不見,白然看了看像是被轟炸過似的公園,那個少女的身影也仿佛是從未出現過一般,他遲疑了片刻后從小路匆匆離開公園。
一個小時后,他站在宮璇住所的門外敲響了房門。
“咦?”
讓他意外的是房門并未關緊,只是虛虛掩著的,于是他拉開門走了進去。
“宮璇前輩?”
“嗯?”
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宮璇往玄關處探頭。
“白然小弟?你這幅樣子是怎么回事?難道一直對前輩我壓制的獸欲終于要爆發了嗎?”
她打量了一眼白然赤裸的上身,毫不在意地又坐了回去。
“…宮璇前輩,你這是…?”
白然本來想說剛才遇到的事情,但看到宮璇此刻的樣子他卻把話給咽了回去。
平日里就坐姿散漫的宮璇現在以堪稱“頹廢”的姿勢靠在沙發上,頭發有些凌亂,看樣子像是剛剛跑完十公里長跑的高中生。
她的臉上還貼著創可貼,整個人看上去既疲倦又憔悴。
“委托出了一點小問題。”
“小問題?”
“嗯嗯,先說說你的事情吧白然小弟,你這是要覺醒暴露狂的屬性了嗎?”
“才不是這樣啊!”
白然接過對方丟過來的毯子,然后在沙發上也坐了下來,之后就是長達五分鐘的敘述時間。
“那么酒盞呢?”
聽完后的宮璇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應該是被她拿走了。”
“白然小弟,我給你的那只墜子還在嗎?”
“嗯?在啊。”
白然摸了摸口袋,但是什么也沒有摸到。
“誒!?”
“我就知道。”
宮璇看著有些手足無措的白然點了點頭,抱著薯片盤腿從沙發上坐起來。
“墜子被當做賠禮拿走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可能白然小弟你今晚會死在那里,真正意義上的死亡,你的半吸血鬼存在也沒有辦法救你。”
“賠禮…?可我沒做過什么失禮的事情啊?”
“應該是那家伙把我的酒盞和里面的酒當成給她的貢品了吧…運氣還真夠差的,看來一時半會酒盞是拿不回來了。”
宮璇本來想撇撇嘴,但是卻不小心牽動了嘴角旁邊的傷口,讓她不由得“嘶”了一聲。
“貢品?”
“啊啊,畢竟是神明嘛,有些自大和無理取鬧是正常現象。”
“誒!?那家伙是神明嘛?”
“你連鈴御知前都拿出來了還沒有辦法對付,如果不是神明那種等級的存在應該也不可能把你當成沙包打了。”
宮璇小口咬著薯片說道。
“說起來也真是巧,我之前給你的那個護身符就是以這位神明能力做延伸創造的物品,應該是看到了它對方才會放你一馬。”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把目光移向窗外。
“那家伙是宵明。”
“宵明?”
“雖說是本土的神明但是一開始的來源卻不是在日本,說起來好像也挺有年代的了,我記得是大業三年之后從唐那邊流傳過來的傳說,你也知道那時候唐對我們的文化影響頗深,所以這個傳說在經過一些改編之后就順理成章地也在本地流傳開來了。”
“嗯…就像是復制品?”
“也可是說是照著模子刻出來的,但不論是不是如此,宵明是神明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宮璇把撇嘴的動作替換成了攤手。
“你還記得我給你的墜子上刻的字嗎?”
“記得啊。”
“其實那是后人改寫的,障伏和通明并不是宵明一開始所代表的意思,我就是擔心萬一刻上百分百一樣的【神言】會引來她才用的那兩個詞做代替。”
宮璇在面前的濕巾上擦了擦手,然后把手伸向藏在頭發下的左邊耳朵。
應該說這個是早就有鋪墊的事情了,作為耳墜的吊墜怎么可能只佩戴在一邊的耳垂上。
那墜子本來就是配套的一雙。
宮璇把和之前那只墜子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耳墜拿在手里,拎著最上端展示給白然看。
通體白透的墜子上兩面各自刻著兩個字,和之前的有些相仿但是完全不同。
一面是【障宵】,一面是長明。
“障宵…長明?”
“這是真貨的神言。”
宮璇抖了抖墜子,而后把它抓在手里。
“【障宵】中的障,意指阻礙、障眼、障術,宵指入夜時段,八點到九點之間,也是逢魔之時,障宵即指怪異現身之時所跟同的某種障術,也就是結界。”
“【長明】中的長是多意字,一意指長久,一意指生長,明指光亮、不隱蔽,同【障】相矛盾,拆開之后是日月,日落月生即為一天,長明即指長久生長的時間,代表永無止境。”
擁有障術結界、自相矛盾、其存在忽視時間束縛的怪異。
“這就是宵明,兩個神言中我分別替換了一個字,讓她的名字只剩下一半。”
宮璇說著端起桌上的酒盞一飲而盡,酒入腹之后她的臉色明顯紅潤了不少。
“那要怎么進行退治啊?”
“退治?嗯…應該說白然小弟你是一根筋呢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呢?對方是神明的情況下怎么可能把退治作為第一方案啊。”
“可上次枯猿……”
“枯猿只是地方獨居一偶的神明,更何況我們碰到的那只還只是冒牌貨,和宵明完全沒有可比性。”
“所以酒盞不拿回來了嗎?”
“唔…畢竟是我的東西不拿回來是不可能的,只能想辦法去交涉了。”
宮璇往酒盞里又倒了些酒。
“不到必要的時候真不想進行退治啊,殺死一只神明說不定后半輩子都會進入人生的低谷。”
“……聽起來像是前輩你能隨手把她退治一樣。”
“啊并不是,怎么說也是個神明,隨手就能退治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的大話,肯定還是會耗費點功夫的,當然,和退治那只吸血鬼的難度應該沒法相提并論。”
“……”
聽到宮璇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把話題牽到這上面,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對了前輩。”
他看了看宮璇臉上的創可貼。
“你受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