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爾特沃夫某處的地下建筑】
沒過多久,車子停了下來,所有人被扔進了類似籠子的房間里里。
昏暗的燈光在頭頂撲朔,腳下的木板發出“吱吱”的呻吟,每踩一腳都會涌出新的霉味,鋪在地板上的有半截毛毯,幾個破孔中偶爾露出一兩具不知名蟲子的尸體。
身后傳來稀稀拉拉的流水聲,另外半截毛毯就浸泡在水溝里,踩在上面就像踩在凝固了血水的頭發上一樣。
“看來這里就是他們的老巢了。”伊澤仔細的打量著四周,身后突然傳來了熟悉又渾厚的聲音,是塔里克,他和伊澤被關進了同一個籠子。
“哦,塔里克,你沒……”
“當然沒有。”塔里克自信的拜了拜手,“你不會以為我沒有發現吧?那啤酒里的藥味太重了,嗆的我鼻子發癢。”說著,做出了撓鼻子的動作。
“……”
“你覺得,我們現在在哪?”
“……”
“試著推理吧,展現一下我們大探險家為數不多的特長。”
酒吧里的屈辱塔里克終于找到機會回擊了。
伊澤惡狠狠的白了一眼塔里克,不過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前世今生都少有親人朋友的他,能從這樣的拌嘴中稍稍體會到自己渴望的溫暖。
“從酒吧到這里大約一小時的車程,車輛沒有顛簸說明走的是公路,我們應該是在往城里走。”
“這里又潮濕又陰暗,說明廢棄已久,可是安全通道的燈卻還亮著,說明這里有電,只是總供電線路斷了,采用的是備用電源。有這樣配套設施的地方,在皮爾特沃夫,除了監獄、金庫、那就只有醫院了,醫院的重癥病房必須要求實時通電,我們現在應該在皮爾特沃夫城內的某處廢棄醫院。”
塔里克向伊澤投來贊許的目光,伊澤曾經和他說過,自己的這些小機靈都是在前世的偵探小說里學的,這也的的確確幫二人解決了不少難題。
伊澤走向四周的墻壁,上面刻著一些驚心動魄的字眼,有些地方還被指甲劃出刺眼的傷痕,似乎曾經被關在里面的人遭受過極端的折磨和痛苦。
塔里克用魔法產生一小撮寶石光輝,在微弱的光芒照耀下,墻上的一切都水落石出。
“這是什么文字……伊澤?”
“不清楚。”伊澤瘋狂翻閱探險記錄芯片,不過內容讓他失望。
普通顏料或者又欺放置時間長了會有塊狀的脫落,而顏色變深,紅中帶褐,這似乎是血液氧化后的特征……
“塔里克……這里好像不是什么正規的醫院……皮爾特沃夫什么時候有這種地方了?”
“這個世界上未知的事情多著呢,噓,你聽,好像有歌聲……”塔里克將頭靠在墻上,盔甲在墻壁上發出“哐”的聲響。
“歌聲,這次怎么我沒聽見?”
“可能從天上掉下來的時候摔到腦子了吧,你仔細聽。”
二人的頭在房間里上下竄動,像兩只捉飛蟲玩的貓咪。最終他們的目光停留在那面刻有字符的墻上。
“字符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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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里克粗糙的大手撫摸著墻壁,一陣白光從他手掌中透出,他在用魔力感知這面墻里的機關。
世間萬物都有或多或少的魔素存在,像伊澤這樣的【魔素絕緣體質】在大陸現有的記載中簡直屈指可數。【魔素感知】這種小技巧其實只要懂點魔法的人都會用,作為能隨意運用三階治愈魔法的圣騎士,塔里克感知方圓十里的事物根本不在話下。
因為伊澤不會魔法的原因,這些有關魔力的重任就全權交給了塔里克。
塔里克十分小心的收斂著自己的力量,看來,他不想因為泄露魔力而引起綁架者的戒心。
……
“是很簡單的儲存魔法,不過是通過水來傳播魔力刻在墻上的,我猜應該就是從那個水溝吧。”說罷,塔里克瞟了一眼身后的水溝。
伊澤的耳朵緊貼墻壁,不愿漏下任何線索。
“這歌聲是不是有點熟悉?塔里克,我肯定在哪里聽過。”
“你的意思是說……”
“嗯,我也不確定,塔里克,還有什么發現?”
“Emmmm,我不太清楚,只是……”
“只是什么?”
“通過水來傳播的魔法很少見,和你說的一樣,他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塔里克嘗試著回憶,手里的活也沒停下來,隨著寶石魔法逐漸充盈,墻上的字符好似被徹底激活一般,散發著強烈的藍光,墻上的涂料開始剝落,顯出了字符的下一段,這段寫的卻是人類文字。
“來中央大廳,你們想知道的都在我這里。”
二人相視不語。
籠子的鐵欄桿很快就被塔里克掰彎了,沿著走廊,伊澤看見周圍的幾個監獄似的房間,里面躺著幾個若隱若現人影。
人影在牢籠里面呻吟,身體不時的抽動一下,像詐尸的蚯蚓。
“塔里克,你看這里。”伊澤指了指籠子里伸出來的幾只瘦弱的手掌,奇怪的是,他們的大拇指都被削去了。
塔里克往籠子里看一眼,便矗立不動了。
“喂,醒醒!喂。”伊澤拽著手臂,試圖叫醒籠子里的人,不過沒有任何反應,借著塔里克的魔法光輝,水泥地板上觸目驚心的指甲痕映入眼簾,人類枯瘦的四肢像樹根一般盤踞在地上,當光照到人的臉上時,伊澤才發現籠子里的人的眼眶都是空的,他們被挖去了眼睛。
如果沒有逃出籠子,自己之后會不會也是這樣呢?伊澤沒再想下去。
塔里克強健的身軀帶起一陣微風,籠子里的惡臭被帶了出來,這些人的進食和排泄都在這不到十平米的籠子里進行。
他們是什么人?被關在這里多久了?疑問困惑著伊澤。
突然,一只枯槁的手從籠子里伸了出來,抓住了烏白的腳踝。
“阿巴,阿巴,阿巴”
因為過度虛弱的原因,他嘴唇只能微微張開,沒有舌頭,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只手在本能的尋找希望。
伊澤期待的看著塔里克,他希望二人可以像以前一樣,續寫拯救他人的英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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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們都救出來吧,趁現在。”
塔里克瞟了一眼烏白,沒再看他一眼。
“治愈魔法不能讓生命起死回生。”語調出奇的冷淡。
“起死回生?不,塔里克,你看仔細了,他們還沒死!”
“沒死?你怎么證明沒死?”
“他還有呼吸,他的手剛剛抓住了我,他在向我求救!”
“你看看他們現在和死了有什么區別?就憑嘴里吊著一口氣茍延殘喘,這就叫活著?你看看他的眼睛,根本沒有活下去的信念。”
“他們根本沒有眼睛,這是詭辯,塔里克。”
“我們不能見死不救,這不是寶石騎士的作風,對吧?”
這句話好像刺激到了塔里克,嘴角抽動著,他一把拽過伊澤的右手。
“你和我談【拯救】?你看看你的護腕,現在連最基礎的奧術彈都射不出來,你拿什么和我談?”塔里克手指著地上的人。“你拿什么和他們談?你拿什么和罪犯談?”
說著說著,伊澤好像看見塔里克眼角的一絲反光。
“塔里克,我……”
“就算你把他們救了出去,他們以后怎么生活?你能幫他們找到家人?幫他們找到工作?你不能!你只知道你救了他,你又可以當你的大英雄了。”
塔里克胸口起伏著,身后的寶石光輝不自主的迸發著,又漸漸的黯淡下來。
“對不起,我失態了,我該應該更加冷靜一點的。”塔里克回過頭,小聲的對烏白說。
“我不允許你再這樣犯錯……先保護好自己……”
這段低沉的文字傳入烏白的耳中,隨著塔里克的遠離,走廊中的寶石光輝也最終消散,空氣中的壓迫感也逐漸遠去,烏白摸著自己身上的皮甲,才發現背后早已被汗水浸透。
望著塔里克遠去的身影,和走廊地板上的一塊塊深如漕渠的腳印,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和塔里克道個歉。
【為自己從萬丈高空中一躍而下的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