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何卿卿到了天快亮的時候才睡著了一會兒,起來后整個人都是殃殃的,懶得動彈,也懶得說話。
護衛們都隱去身份退了下去,吳莘不見蹤影,留在客棧里的人,只剩下何卿卿,周清,丁寅成跟金婆婆。
院子里備好了馬車,四個人就這么上了路。
丁寅成依舊趕著馬車,金婆婆在車廂里陪著何卿卿,周清推說車里悶,騎了馬在馬車外跟著。
何卿卿靠在車廂上閉著眼睛假寐,車廂外不停的傳來周清清脆的笑聲和低語,偶爾還能聽到丁寅成的一兩句回復。
雖然她聽不清他們說了什么,但是兩個人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何卿卿只覺得心里悶堵的厲害,但是對于這樣的現狀,她也改變不了什么。
車子走了半日,在晌午的時候進了城,何卿卿聽到一陣羌笛聲隱在一片歡歌笑語里。
馬車停了下來,她抬起簾子看到了前方漫長的隊伍正在城門口接受盤查,而那羌笛聲是從一群載歌載舞的異族人中傳出來的。
那群人站在他們前面,圍成了一個圈,穿著都是統一的黃色紗衣,有男有女,中間是一個披著紅色紗裙的女子,她坐在一只毛驢上,手中的羌笛從面紗下伸出,露出來兩節白玉般的藕臂。
她的眼睛像藍寶石一樣,閃閃發亮,一邊吹著羌笛,一邊望著周圍跳動的人們,那原本憂傷的笛聲,被她換成了歡快的調子。
“那是雨族,他們這一族成親的時候,女孩就會一身紅衣坐在毛驢上,手中握著一只羌笛,一直吹到見到新人,而送親的隊伍,則是一身黃衣。”
金婆婆瞥了一眼,落下簾子同何卿卿解釋著,新娘子的笛聲不能停,送親隊伍的歌舞也不能斷,等到了新郎官面前,新郎帶著親屬出來迎接,雙方跳完一整支舞以后,大家鼓了掌才能停下來。
掌聲落幕,也就代表著這個姑娘已經成為了別人家的婦人,往后她就再也不是娘家的女兒了。
何卿卿笑了笑,她只是覺得胸悶想透透氣,這些習俗什么的,她并沒有特別在意。
很快,那群人就走遠了,何卿卿他們也順利的進了城,周清騎馬在前頭帶路,一行人徑直的住進了一家名叫吉祥的客棧。
彼良跟閩城是不一樣的,因為附近多山丘的樣貌,又多是異族人的聚集部落,城中的建筑多了很多當地的民族風特色。
房子建的都是小小的兩間,用木頭堆成三層,配著一個大院子,里頭扎著帳篷,帳篷下又放著桌子。
院子里帳篷底下是迎客的餐廳,屋子里頭是客人們住店休息的地方,廚房跟柴房都是在房子的對面統一蓋的。
吉祥客棧也是如此,他們的馬車被帶到了對面的林子里,人卻是穿過帳篷進到了小屋子里,何卿卿的房間是在三樓,周清瞧著她無精打采,就吩咐老板做好了粥菜,差小二送到她住的屋子里去。
丁寅成似乎是鐵了心要跟周清糾纏在一起,何卿卿看著兩個人那親昵的姿態,心底一陣難受,實在是看不下去,也承受不住,只能推脫說是身體不舒服,直接去了樓上。
眼不見心不煩吧!
金婆婆把飯菜端上來,她也只是吃了半碗就飽了,讓她躺著休息,閉上眼睛卻是一點困意都沒有,睜開眼睛又覺得整個人都要死了一般的勞累。
“姑娘想下去散散心嗎?”
金婆婆看她翻來覆去確實是睡不著,起身就把屋子里的窗戶打開了,他們這間屋子對著的是院子后邊,不遠處剛好有一個小集市。
現在的時間雖然說是下午了,但在那里頭走動的人依舊有不少。
何卿卿楞楞的發著呆,嘆了口氣,把被子蓋在自己的頭上:
“婆婆想去就去吧,我累了,我想休息一會兒。”
金婆婆又陪著坐了一會兒,看她的確是鐵了心不要出去,這才動身出了門。
等到她一離開,何卿卿就從被子里坐了起來,她總覺得自己妒忌的要發瘋了。
丁寅成突然的冷淡,還有他跟周清之間的親昵,讓她再也忍受不了了。
她不能接受他們倆這么快就糾纏在一起,不管是出于有意還是無意,她都不想在現在看到這樣的畫面。
他們這樣太刺眼了,何卿卿要瘋了,她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么,哪怕是他們不理會她,她也要把心里頭的憋悶講出來。
何卿卿想著就起了身,出了門,扭頭想去找丁寅成說個明白,可是下了樓,她突然記起來,自己并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間屋子里。
要去店家那里問一問嗎?
何卿卿猶豫了,萬一他現在是跟周清住在一起,那她這么冒冒失失的找上門,豈不是丟人現眼?
這么一想,何卿卿搖頭轉身上樓去了,可沒走兩步,迎面就遇到了一個異族女子,她穿著一身紅衣,腰間是一支羌笛,面紗遮住面龐,只露出一雙眸子。
這人似乎是在進城的時候遇到的那一個。
何卿卿疑惑了,這人不是跟著一堆親友到城中嫁人嗎?怎么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出現在這里?這個客棧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裝下這么多人的地方。
“姑娘你好。”
她攔在何卿卿面前,用很生硬的語調跟她打招呼:
“我今天結婚。你能給我一個祝福嗎?”
說著她從腰間的挎包里摸出一捧用絲娟包著的冰糖,笑瞇瞇的遞到她眼前:
“請你吃一顆我的喜糖,希望你能祝福我跟我的丈夫婚后的日子像你品嘗的這顆糖一樣,甜甜蜜蜜。”
何卿卿不好意思拒絕,點了點頭,她從手絹里挑了一顆最小的糖塊,剛想放在嘴里,那女子卻突然捧住了她的手。
“你——”
何卿卿感覺到手心里被塞進來一條軟綿綿的手帕,女子騰出一只手將她挑的那顆糖親自喂到了她的嘴里:
“這是我們這里的規矩,這糖一定要新娘子親自喂才好。”
說罷,她朝何卿卿眨巴眨巴眼睛,擦肩下了樓。
何卿卿嘴里含著糖,腦門上一堆問號的盯著她遠去的背影,手里的手帕突然一緊,回頭看去,丁寅成就在面前。
“她跟你說了什么?”
手帕已經到了丁寅成手里,展開后空蕩蕩的,只在邊角處繡了一只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