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助理的眼珠在兩個人之間轉了好幾圈，像個眼黑固定不住的眼珠貼紙一樣靈活。

　　“回去吧，辛苦你跑一趟。”楊?天一手撐腰一手支床，坐了起來。

　　楊?天的道謝讓小助理受寵若驚，他急忙點頭：“那不打擾你們了。”

　　他恭恭敬敬地用雙手把衣服袋子遞到林且陶面前，沒等林且陶道謝就想走。

　　林且陶叫住他：“你想多了，我和你楊哥清清白白。”

　　小助理內心：我不信。

　　小助理表面：“好的，林且陶女士。”

　　女士？

　　林且陶還真是很少聽見這種稱呼，楊?天已經走下病床，一手推著助理，一手拉開病房的門：“我們如果稱呼客人為‘小姐’，肯定會有少數顧客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生意人對各種小細節都還是在意一些比較好。”

　　牛皮紙的包裝袋在林且陶的手里發出悶響，她不想和楊?天走太近，給別人不好的幻想不是她的做風。

　　林且陶：“我還是不去了。”

　　“你又干什么？”楊?天一臉不解，“你之前可不是這個性格？現在怎么糾結的像個怨婦似的？”

　　林且陶覺得楊?天今天懟她的次數明顯高于以前。

　　“聽實話嗎？我讓你出去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主要還是程老爺子囑托的我。”

　　楊?天看出林且陶的態度，只能把程老爺子供出來。

　　林且陶下意識地問道：“他為什么要囑托你？”

　　“你這智商還真是……現在連自己動腦子都不愿意了？自己還沒想呢就直接問我。”楊?天腦子轉的飛快，借著說廢話的時間給自己編好理由。

　　林且陶的腦子是能分析，可誰沒個犯懶的時候，能問清楚干嘛自己想。

　　楊?天現在的習慣性動作就是摸自己肋骨，像個遛彎老大爺一樣，話題卻轉到別的地方：“我父親其實和程老爺子關系不錯，你現在和程老爺子關系緊張，程老爺子辦事時顧慮就多，程芮槿的案子就進展不順利。”

　　他一模肋骨固定帶，林且陶就能想到楊?天是為了保護自己受的傷，就什么脾氣都沒了。

　　且陶抬起臉，這幾天的勞累讓她臉瘦的又小又尖，把她的氣場也硬生生削走了一半：“程頤氾辦事，和我有什么關系？”

　　楊?天的動作頓住，連帶臉上表情也變得嚴肅：“林且陶，別太感情用事，你原先不是這樣的人。”

　　原先，什么原先？

　　她長這么大哪有一次主宰過自己的情緒？現在好不容易想認清自己想要什么，這些人居然嫌她沒有以前識大體了。

　　“人活著，不就靠著情感貫徹一生嗎？”

　　林且陶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出來：“人各有志，我照顧了太多人的情緒，現在想照顧自己，卻變成了我感情用事。”

　　新能源不是她的，仇不是她自己報的，如今的一切都是別人引導她走的。

　　林且陶像自己靜一靜都沒有辦法，所有人都在推著她往前走。

　　她低頭一笑，似乎在安慰自己：“或許我們所有人都把事情想復雜了，不如輕松些。”

　　楊?天每次接近林且陶都帶著他自己的目的，輕松些？談何容易。

　　“我換衣服，你不用帶我散心，直接去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吧。”

　　楊?天抿起嘴角，安慰的話在腦子里轉了幾個彎，最終化為沉默。

　　在林且陶出事之后，王曻也沒閑著，加班加點把胡氏的罪證搞到手里，現在程芮槿的案子終于有了進展。

　　但林且陶被放出來之后，陸璽不想林且陶再受刺激，就違背程頤氾的意思，把人留在醫院。

　　這讓程頤氾和林且陶關系更加疏遠。

　　楊?天為這事上心的原因挺簡單的，就是幫他父親。

　　最近他父親出了點事，需要有大人物出手相助。

　　如果他可以把林且陶帶回到程頤氾身邊，幫程頤氾一起把程芮槿的案子辦完，就相當于程老爺子欠了他們家一個人情。

　　這是楊劼琨這么多年以來第一次以父親的身份請求楊?天幫忙。

　　楊?天不忍心拒絕，哪怕他知道，林且陶這個姑娘是個軸脾氣。

　　楊?天不知道怎么樣才能打動林且陶，他只能笨拙的把程芮槿搬出來，希望林且陶可以顧忌一些。

　　楊劼琨教過他，沒有利益的感情，是最沒有保障的東西。

　　可林且陶卻因為利益，被他越推越遠了。

　　林且陶坐在SUV的后座，把臉鉆到外套毛領里，閉目養神。

　　“你不問去哪嗎？”

　　林且陶聲音懶懶的：“沒必要。”

　　“楊?天，我很感激你救了我的命，我會盡我最大努力去補償你。”林且陶把手縮回袖子，“但是我身邊的人，只能是魏限月。”

　　楊?天一瞬間感覺喉嚨發緊：“突然說這個干什么？”

　　“因為我不想讓他誤會，更不想讓你誤會。”林且陶縮在袖子里的手轉了轉，“我出院就代表著我不在置身事外，我也不會像剛剛那樣一直處于待機狀態。”

　　在林且陶下定決心不再逃避要處理好這些事之后，她的腦子就重新開始轉動，并且越來越活泛。

　　“抱歉楊?天，我現在的身份，由不得我胡鬧，你也是。”

　　楊?天一愣，突然明白自己到底做了怎么樣的一件錯事。

　　他把林且陶引回這個烏煙瘴氣的修羅場，同樣把林且陶推到了魏限月身邊。

　　魏限月比他更適合和林且陶相輔相成，他們兩個是旗鼓相當的一對璧人。

　　而且就算魏限月沒有這些權利，就憑他對林且陶的態度而言，林且陶也會選擇他。

　　林且陶感激楊?天，如果不是他，她不會覺得魏限月這么值得原諒。

　　好都是對比出來的，這話真的對。

　　至于程頤氾，林且陶并沒有想好該怎么對待他，但只要她不離開華國，她就必須要認這個人是她姥爺。

　　親情是奢望，林且陶就不要再盼望。

　　她把手機在指間擺弄了兩下，點開魏限月的對話框，輕快地打了幾個字。

　　林且陶：報備一下，我去找程老爺子了，今天晚飯我想吃水煮肉片，你可以安排吧？

　　過了半分鐘，魏限月才回復。

　　魏限月：好。

　　林且陶看著這個“好”字，心里堵著的那塊石頭落地。

　　她不能傷春秋悲，她是林且陶。

　　陸璽也知道她辦理出院手續的事，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把醫生的囑托和林且陶重復了一遍。

　　通話的最后，陸璽說：“看你恢復正常，也是好事。”

　　林且陶握著手機輕笑出聲。

　　所有人都認為勇往直前的林且陶才是正常，她又有什么資格“墮落”安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