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現在在哪?你住哪個酒店?你發個定位給我微信,還有……”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初中都沒畢業。”
顏蓉打斷梅子的各種問題。
“姐是大人,丟不了。國際長途費錢,等姐連上網了,微信上你給說。”
害怕梅子繼續發問,穿幫露餡,顏蓉直接掛了電話。
回到家,看到凌向的樣子,心中五味雜陳。
孩子的問題解決了,可她還餓著呢。
算起來,她已經二十多個小時沒吃東西了。
顏蓉用莫離借給她的小電杯燒開水,沖了杯奶粉,坐在凌向邊上,邊喝牛奶,邊凝視著凌向的面容。
凌向的帥氣,屬于器宇軒昂的那一種,身上有股肅然的王者之氣。
用網上的話說,就是那種天生自帶貴氣的男人。
就算給他披上麻袋,他都不像乞丐。
可現在,為了個女人,瘦到脫相。
一張國字臉,此時瘦成了瘦長臉兒。
奶白的膚色,也不知道幾天沒洗了,灰蒙蒙的干巴巴的。
就只剩下一雙濃眉大眼,還能看出點昔日的風采,而且還傻了……
顏蓉看著凌向,聽著他嘴里的【蓉蓉幫我找Mary】,三分生氣,七分可悲。
“我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會遇上你?”
顏蓉端起電杯,喂奶粉給凌向喝。
“喝點你女兒的奶粉吧,你真是絕好的爸爸。”
凌向不張嘴,奶粉順著他的嘴角流到了脖子里。
“你不是自詡走南闖北,經見過大世面嗎?”
“不就是走丟了個小三嘛,至于被打擊成這個德行嗎?”
難道這才就是傳說中的真愛?
顏蓉嗤鼻冷笑。
但心痛,也是真真切切是。
他們是真愛,那她算什么?
她的愛又算什么?
心就像是被人掄了一悶棍,悶疼悶疼,還說不出個所以然。
“你到底喝不喝?”
顏蓉又喂了兩次。
凌向手腳亂抓亂蹬,抗拒喝牛奶。
“不喝是吧?”
顏蓉來氣了,直接騎跨在凌向身上,用膝蓋壓住他的胳膊。
一手捏住他的下顎,一手端著牛奶,強行灌了兩口牛奶。
凌向雙眼泛起了無助和痛苦的淚水,嗓子眼里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
“阿蓉,救救我。”
顏蓉蹙了蹙眉,看了看牛奶,狠狠心,豁出去了。
她含一口牛奶,低頭喂進凌向口中,再迫使他吞咽。
“你想死,也等姑奶奶見了女兒,走了以后再死,別連累姑奶奶。”
灌了半杯牛奶,顏蓉端起杯子將最后幾口仰頭喝完,拉著行李箱,找了個角落,睡了。
連日的擔驚受怕,二十多個小時的舟車勞頓,顏蓉像一根緊繃到極限的弦,早已疲憊到了極點。
剛一坐下,困意就如潮水般洶涌襲來,瞬間便陷入了睡眠之中。
說是睡著了,卻又睡得不安穩。
整晚,她都是碎片化的睡眠,就像一段被剪成無數碎片的綢帶,斷斷續續地醒了四五次。
每一次醒來,都像是從一個混沌的夢境邊緣,被強行拉扯出來,意識還未完全清醒,又被疲憊拽回那似睡非睡的狀態。
好不容易再次費勁地入睡,卻又被噩夢緊緊纏繞。
夢里,凌向容貌盡毀,變得癡傻瘋癲,滿身的傷痕,仿佛被惡魔肆意蹂躪過一般。
死時,他滿身膿瘡,破碎的尸身,就像被丟棄的破布娃娃,孤零零地躺在布滿灰塵的書房,成了蟑螂、螞蟻、蛆蟲的糧倉,身邊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
就連視他如珠似寶的父母,對他百般嫌棄,還日日盼著他早死。
而那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男人,就像一個貪婪的惡魔,不僅奪走了凌向的父母,還無情地霸占了凌向的一切。
甚至連他母親留給他的公司和家產,都一股腦兒地據為己有,還對她和女兒刀刃相向。
她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基坑里,被殘忍地挑斷手筋腳筋,剜去雙眼。
她感同身受的體會到夢里凌向的絕望,難過和不甘。
還有她的心痛、恐懼、無助和迷茫。
顏蓉在噩夢中苦苦掙扎,直到即將崩潰之際,她才猛地醒來。
睜開雙眼的那一剎那,眼中滿是驚惶之色。
夢中來自身體的劇痛和無盡的黑暗讓她渾身冰涼,
那個充滿死寂和絕望的地方,那種極致的寒冷和死亡的氣息,如同洶涌的潮水,將她的心緊緊包裹,肆意地啃噬著她的靈魂。
噩夢而已……
定是最近壓力太大,她白日想多了……
那不可能是她的未來……
絕不可能……
顏蓉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中不斷地勸慰自己。
然而,她越是勸慰自己,心里就越慌。
直到房間里,西亞的哭聲突然響起,才將她從恐懼驚惶中硬生生拽回了現實。
生活又不是網文小說……
自己嚇唬自己……
等見過女兒,抓緊時間和凌向把離婚手續辦了……
只要離開了凌向,就算真有那么個男人出現,他的好壞,生死也都與她無關了……
顏蓉像是在對自己進行一場虔誠的祈禱,不斷地告誡和勸慰著自己。
她揉著壓麻了的胳膊,慢慢地爬起來。
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凌向身上。
“還知道睡覺,也沒那么愛嘛!”
看見凌向睡著了,顏蓉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只是那冰冷的笑意里,卻還隱藏著一絲尚未散去的恐懼和不安。
但很快,顏蓉就在忙碌中忘卻一切。
哄孩子、燒水、沖奶粉,喂孩子,洗奶瓶、換尿不濕……
【智者不入愛河,牛馬不知死活】。
忙活完,累的是腰酸背痛,饑腸轆轆。
環顧一圈空無一物的房間,顏蓉無奈地長吁一口氣,哄睡西亞,出門采購。
再不買些吃的,別說西亞,大人也得餓死了。
顏蓉坐了兩個小時的大巴,來到市區。
大巴司機告訴她,最后一班車是下午兩點半,錯過了就只能叫網約車。
顏蓉步履匆匆,走在米國的時代廣場上,邊用手機翻譯英文,邊尋找超市。
都沒敢停下腳步,欣賞下被稱為“世界的十字路口“米國文化中心。
突然,不知從哪鉆出一群人,攔住了顏蓉的去路。
“小姐,你的腳步太匆忙了,你應該停下來,好好喝杯咖啡。”
領頭的是個華裔男子,腳踩滑板,手插褲兜,額上卡著墨鏡,操著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
顏蓉沒聽懂他講的英語說什么。
腦子第一反應就是搶劫。
她將手機往懷里一抱,驚恐地往后退開。
“我沒錢,我家還有吃奶的孩子,你們不要搶我的手機。”
“對不起,小姐姐,我們嚇到你了。”
華裔男子掏出證件,改用普通話道歉。
“小姐姐,你別怕。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時間委員會的成員。”
“不…是壞人……就好,不是就好。”
顏蓉長舒口氣,敷衍地掃了眼證件,聲音里還帶著驚嚇后的僵硬。
她邊點頭,邊轉身向另外一個方向急走。
華裔男子腳下一蹬,踩著滑板斜著橫穿過來,再次攔下了她。
“小姐姐,我真不是壞人。”
“我也是華國人,家在江浦,職業是醫生,Clinicalpsychologist(心理醫生),我的中文名字叫原少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