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熏門,城墻偉岸高聳、箭樓挺拔矗立。
這是外城的正南門,有五門道,此時每條道都排滿了人,最前方數十個皇城司人手在搜查。
劉馬夫甚至看到一個紫袍大臣都被強制搜檢馬車,這讓他心涼了半截。
“趙公子,你不……不會騙俺吧?”
劉馬夫整個人不能安寧,如坐針氈。
趙明誠與他對視:“我性命都被你們捏著,怎敢騙你。”
劉馬夫心里還是有些沒底,他低聲道:“俺要是真能逃得一條命,往后趙公子吩咐,俺義無反顧。”
趙明誠嗯了一聲,旋即便不再說話。
劉馬夫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時而掀開車簾布,時而直勾勾看趙明誠。
“停下!”
車外一聲大吼,坐于車廂外面的大漢吁的一聲,馬車漸漸停住。
趙明誠掀開布簾子,就要彎身而出。
“趙公子,一切靠你了,此番能過關,俺再送十萬貫。”
劉馬夫手唇都在微顫,眼神似有哀求之意。
趙明誠點了點頭。
車外,大漢也跳下車廂,緊緊靠著趙明誠,兩人相隔僅有一拳的距離。
前方十幾個黑衣皇城司手持武器,盯著二人。
為首的絡腮胡子首領抱拳道:“馬車里面是什么,還請打開看看。”
大漢瞅到他們手里拿著的畫像,立刻從袖子順出匕首。
趙明誠感覺到后背有金屬在微微摩挲,頓時生出一股寒意。
車內的劉馬夫驚悸不安,精神一陣恍惚。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趙明誠。
趙明誠沉默稍許,凝眸厲聲道:“放肆,本公子的馬車你也敢搜?”
霍的。
噌!
噌!
噌!
周圍皇城司立刻拔刀,遠方赫然有利箭對準趙明誠。
絡腮胡子沉聲大喝:“奉官家旨意,凡過城門皆要嚴密搜查,上到皇親國戚,下到走卒商販,你可莫要自誤!”
話罷手一揮,就有手下上前就要強行搜查馬車。
嘶!
趙明誠倒吸一口氣,身后那刀刃已經刺進他皮膚,一陣痛楚傳來。
“等下!”趙明誠大喝一聲,從腰間掏出銅色的牌子,扔給侍衛,低斥道:“我是趙明誠,出城給官家辦事,你也要搜查?”
行人訝異,這位竟是大名鼎鼎的趙公子。
絡腮胡子趕緊查看,果然是出進宮的腰牌,他頓時換了笑臉,嘿嘿道:“職責所在,還請趙公子見諒,快請快請。”
一邊說話一邊招呼城門道的守衛,撤掉柵欄讓馬車過去。
倘若是開封府衙役,或者是禁軍,還真不吃這套。
但這是皇城司,官家的直系手下,有官家御賜的腰牌在,他們誰敢搜查?更何況這是名震東京的趙公子,官家的救命恩人。
車內的劉馬夫長舒一口氣,靠在車壁上,臉上掛著死里逃生的笑意。
這趙公子,果然是有本事!往后還得多巴結,他不是貪錢么,大不了多送點過去。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大漢僵硬的手腕也放松下來,匕首悄悄收回袖子里。
誰知。
這一剎。
趙明誠猛地踹了大漢一腳,高聲怒吼:“車內有鬼窟余孽,殺!”
其人瞬間往皇城司眾人方向跑去。
聲音近乎歇斯底里,縱然城門喧鬧,但每個過客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更別論這些皇城司守衛了。
咻!
咻!
…
無數的箭矢齊射馬車,那大漢瞬間爬起就要去駕車。
撲通一聲。
他直挺挺倒在車廂下,脖頸熱血噴發,一支箭深深嵌在里面。
幾息后。
一輪箭射完,絡腮胡子看了趙明誠一眼,一臉凝重,手持橫刀靠近馬車。
慢慢掀開車簾布,里面的老者已成刺猬,卻還沒死,一雙惡毒不甘的眼睛盯著遠處。
趙明誠負手上前,目光漠然垂視著車里還略有抽搐的劉馬夫。
敢威脅我,只有死路一條。
“補上一刀。”
絡腮胡子聞言,也沒猶豫,明晃晃的刀刃刺進劉馬夫的心窩。
趙明誠看著絡腮胡子,平靜道:“你立大功了,去拿畫像對照吧。”
不用說,當城衛看清楚劉馬夫的臉,他們激動道:“是鬼窟大當家,是鬼窟大當家!”
圍觀行人震驚,馬車里是鬼樊樓的大當家?朝廷通緝了這么久,就死在城門前?
絡腮胡子滿臉喜色,抱拳問道:“不知趙公子?”
眾人也有點不解。
趙明誠揚聲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剛出家門,就被他們倆挾持,令我護送他們出城,我趙明誠怎會做知法犯法的事?”
“原來如此!”
眾人不禁佩服,這就是趙公子,性命被威脅也能想出法子,不僅自救還能擊斃賊首,果然名不虛傳。
城衛搜查馬車,搬出兩個箱子,略微數了一下,有十幾萬貫錢。
絡腮胡子擺擺手:“這錢就上交給朝廷吧。”
“上交?”
一旁的趙明誠寒聲道:“這是我打算給自家香水作坊的香料錢,合著我的錢還要上交給朝廷?”
“啊!”絡腮胡子趕緊彎腰致歉,“我還以為是贓物,沒想到是趙公子的錢。”
趙明誠點了點頭,打開箱子拿出幾個金錠,遞過去道:“你們也算救我一命,這是謝禮,大伙分了吧。”
“這……”絡腮胡子一陣眼熱,卻不敢接。
趙明誠微微一笑:“拿著吧,既有功勞怎能沒有錢?正所謂升官發財嘛。”
城衛們聞言大笑,是這個理勒。
他們殺了鬼窟大當家,這功勞每個人都有,還能有錢拿,這趙公子真是善人!
絡腮胡子也不惺惺作態,接過后不停道謝。
趙明誠頷首:“善后的事你們負責,我回去了。”
說罷彎腰一手提一個箱子轉身離去。
“趙公子,俺們送送你。”
“不用了。”
行人們自動散開一條道,皆帶著恭敬之色相送。
仿佛還聞到血腥味,趙明誠回頭看了眼兩具尸體,喃喃道:“人不狠,站不穩。”
劉馬夫,我比你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