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懷信有滿腔的不知道如何言語的情緒需要發泄。
他想放聲大喊卻又怕被鄰居投訴,也只能拿起那把差點被當作擺設的吉他輕輕撥動。
吉他很老,幾年前為了上興趣班特地買的,三分鐘熱度一過就棄在角落。
調了會音,輕輕彈唱了幾句又縮了回去,沒辦法,居民區里實在是放不開。
聲音小嘛,自己沒感覺。
聲音大嘛,鄰居有感覺。
也只能跑到外面了。
“想不想喝珍珠奶茶,想不想吃冰棍。”陳懷信跑到隔壁房間跟自己老妹開始了一番誘惑,“走,阿哥帶你去賺錢,等下你就有錢自己買了。”
“你別騙我了,上次偷別人家的鴨毛去賣廢品,分完錢我就得了一根冰棍。”陳雪紛也不是個什么不懂的小丫頭,從小到大都被自己親哥騙怕了,“你就說可以給我多少錢好吧,我給你打工。”
殺鴨子留下的鴨毛每次都能賣上個幾塊錢,對于學生時代的他們來說,算得上是一筆不錯的收入,對于錢,陳雪紛當然印象深刻。
“給你三十,買幾杯奶茶綽綽有余了。”
老妹喜歡喝奶茶,但此時的奶茶幾塊錢一杯,比起不足一千的人均工資已然是高消費。
“好。”
“拿起你的畫板,再拿上紙和筆,我帶你去廣場。”
一輛永久牌自行車,兩兄妹,一人身負吉他騎行,一人左手提畫板,右手拿黑板,身后一個小背包,在大街小巷中穿梭。
頂著大太陽,陳雪紛出來的時候就后悔了,“那么熱的天,叫我跑出來畫畫,你腦子是不是出問題了。”
“行了,出來賺錢就不要嫌苦嫌累的。”陳懷信理解她的想法,這種時候的太陽真的是太毒了,“工資漲到五十塊,贈送一杯珍珠奶茶。”
“好啊。”陳雪紛得意的晃晃腦袋。
到了市中心,在那建成不久的廣場,一群群白鴿在廣場上落腳,旁邊還有販賣鴿糧的小哥,兄妹倆找了一處樹蔭,在草坪邊的圍階上坐了下來。
陳懷信記得很清楚,不超過五年的時間,這些鴿子就會消失得一干二凈。
身為工業城市的壺城,環境方面一直是個難題。
更何況在后世,城市里滿是高樓大廈,連幾只飛鳥都是稀缺物。
擺好東西,陳懷信給老妹遞上奶茶,自己喝著家里面帶來的山楂茶,這南方小城,每當夏日每家每戶都會燒上一壺山楂茶用來解暑。
對于那五塊一杯,且用便宜奶粉沖泡的珍珠奶茶,他是真的無感,沒有后世那么實在,價格也是頗高。
但是這初中剛畢業的陳雪紛還是很喜歡,老妹貪吃,九十年代末,吃食還是少了一些。
“歌唱得好,十塊一首,畫得不好,二十一張。”陳懷信在從家里帶來的小黑板上寫上這幾個大字。
根本不用顧慮老妹的感受。
攤開吉他袋,在里面放了幾張紙幣,一塊五塊十塊的都有,為了逼真還特地放了幾枚硬幣,也不管旁邊老妹的白眼,陳懷信拿起吉他就唱了起來。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飄過,
懷著冷卻的心窩飄遠方,
風雨里追趕霧里分不清影蹤,
天空海闊你與我,
可會變,
誰沒在變。
。。。”
之前在異國他鄉,每次心情郁悶的時候,陳懷信都會到人來人往的大街或廣場上賣唱,賺錢與發泄情緒兩不誤。
在那住在地下室暗無天日的日子,一把跟同學收來的二手破吉他陪他走過了那段難見天日的時光。
Beyond的海闊天空,算得上是九十年代比較常聽的歌曲。
他是一丁點都不敢霸氣外露,狂甩七八首后世金曲,一來怕被人腦瓜切片,二來旁邊的妹妹跟他知根知底,知道自己的“水平”。
正是下午,周圍樹上的蟬還在鳴叫,聽到唱歌后,前來圍觀的行人也多了起來。
一曲唱罷,周圍的人圍了上來,陳雪紛面前那張小板凳上已經有了一個客人,卻還是沒人點歌。
“各位阿姐阿哥,想聽什么歌直接點了啊,送大家一首免費的。”
好不容易來了那么多人卻沒人買賬,這時候不讓大家點歌,陳懷信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開張。
“老弟,來首甜蜜蜜。”人群中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男子發出聲音。
“哥,你這不是為難我嘛。”陳懷信人快傻掉,但頓了頓還是笑著說道,“顧客就是上帝嘛,老弟我唱。”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兒開在春風里,
開在春風里。
在哪里在哪里遇見你,
你的笑容這樣熟悉,
我一時想不起。
。。。”
遺落人間的后冠,永不磨滅的愛戀。世人總是這般評價鄧麗君版的《甜蜜蜜》,是九十年代的靡靡之音,連陳懷信自己的老媽子都經常在家里哼唱。
隨著一個背帶褲小男孩丟了幾塊零錢開了個頭,其他人也跟著打賞。
看著琴袋里越來越多的零錢,陳懷信的動作幅度也越來越大,身子也跟著晃動。
在美十來年早就把臉皮變厚了,看著右邊的老妹還沒畫完第一張畫,不由得對著她挑了挑眉,夸張的表情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太陽緩緩落下,廣場上的人也少了許多,兄妹兩也散場了。
累得滿頭大汗,陳懷信早就把帶來的山楂茶喝得一干二凈,還好又買了礦泉水,一口喝完也沒有什么效果,喉嚨好像還是冒起了煙。
陳雪紛一張一張地把琴袋里面的錢攤開,由大到小一張張疊起來,光是紙幣就數了好幾次,口中還不時呢喃道:“發財了發財了。”
“哥,那么多錢,多分點給老妹我好不好。”陳雪紛看著厚厚一沓的錢,口水都快留出來了。
“有三百塊嘛。”陳懷信看了一眼,幾百塊的樣子,對于學生來說很多,但想做出點事情又很難。
“四百三,夠我們吃一整年的冰淇淋了。”陳雪紛道,滿意之色溢出臉上。
“就曉得吃。”
兩毛錢一根的冰棍,五毛錢一根的冰淇淋,四百多塊的冰淇淋估計能把整個房間鋪滿。
雖然父母給的零花錢不少,但兄妹倆以前都秉著有多少用多少的用法,地主身上也無余糧,僅僅忙活了一個下午,就能拿到那么多錢,陳雪紛還是有些激動。
“走了走了,先把吉他畫板什么的拿回家放,等下我帶你去買吃的。”陳懷信把礦泉水瓶丟到垃圾桶,催促道。
永久牌自行車穿過大街小巷,從人民廣場回到陽光小區,又從陽光小區溜到附近的菜市場。
菜市場砍價還價間,陳懷信手上提著一袋又一袋的肉食和蔬菜,他又騎著自行車到冰室買了兩大袋子的冰淇淋,踏上回家的路。
陳雪紛滿臉疑惑的詢問:“哥,你買那么多菜干嘛。”
還在騎著自行車的陳懷信苦笑道:“買多點菜,今晚我下廚,然后上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