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白衣男孩步伐堅定，沒有遲疑地一步步走向邱雅雅的墓碑，陽光照映在他略微單薄的身上，像鍍了一層金，此刻的張廷蹇表情淡定從容，甚至禮貌性地對江寧和沈洪飛微微一笑，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對于張廷蹇而言，有些秘密藏在心里太久，也是一種負擔吧。

　　江寧和沈洪飛沒有動作，內心所想不過是讓這對苦命鴛鴦好好跟對方告別，一眼萬年此刻得到最好的詮釋，這世間的情愛沒有對或錯，亦沒有道理可言，宋新平固然可恨，可是張廷蹇的做法也是過激了，以暴制惡本就是最傻的方式，可不得不說這個男孩真的是個好男友，犧牲了自己的前途，告慰女友以及那些死在宋新平手里的亡靈，可錯了就是錯了，法不容情，所有的事在法律面前都會得到應有的公正和判決。

　　張廷蹇將便利店口袋里的零食拿出來擺在墓碑前，只手拂去墓碑上的微塵，用寵溺的口吻對著墓碑上那張燦爛的笑臉說道。“小傻瓜，想我了吧！我幾天沒有過來，你一定很生氣吧！別急，寶貝，我很快就會來陪你了，我去了我們曾經約定好的地方，拍了一套照片，也去訂做了你最喜歡的戒指，從今往后，我們就是真正的在一起了，誰也不會再把我們分開了。”

　　說罷便從那個精致的袋子里拿出一個相框和一個戒指盒，邱雅雅下葬后，張廷蹇要求公墓的工作人員先不要將其用水泥封死，目的就是想做完一切以后，將這些東西隨著邱雅雅一同下葬，他動作輕柔地將蓋在骨灰盒上的那塊大理石揭開，將相框跟戒指盒一同放進墓穴里，照片里，張廷蹇笑得跟孩童一樣，懷中還抱著一個裝飾著頭紗的相框，仔細一看，那分明就是邱雅雅單純又明媚的笑容，江寧內心五味雜陳，他本是無神論者，他堅信人一旦離世，靈魂也就不復存在，此刻他卻愿意相信，邱雅雅是真的在笑。

　　張廷蹇在做完一切后，緩緩站起來，將雙手平行抬起對江寧說：“警官，抓我吧，我是殺害宋新平的兇手。”

　　“咔”一對銀晃晃的手銬發出清脆的聲音。

　　審訊室里，張廷蹇將整個作案動機，作案手段以及案發過程供認不諱，說到為什么要用這樣的方式殺害宋新平時，張廷蹇森森地笑了，這跟之前邱雅雅墓碑前看到的笑容完全不一樣，甚至有些詭異。

　　“警官，你聽說過一個故事么？很久以前，我總聽老人們說，一個人如果死了，那么他的死法會決定他下輩子輪回成什么樣的物種。”

　　“張廷蹇，我們現在是在審訊，不是聽你說故事的，你不要耍花樣，你剛才交代的我們已經記錄在案，我們也有十足的證據證明你是本案的嫌疑人，你還是老實交代的好。”

　　“警官，你別著急，我既然認罪了，就不會翻供，況且小雅走了，這人世間也沒有什么值得我留戀的，你知道么，太年輕的人橫死就會變成世間的冤魂，游移在這人間不得投生，動物死了會去牲畜的輪回投胎，若是年紀大的死了也會有他們的歸宿，像宋新平這樣的人間財狼，我讓他以那樣的方式離開，就是為了讓他下輩子也投身做狗，嘗盡他今生虐待動物的苦楚，這樣的人法律能耐他何，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我沒有為我做的事情感到后悔，我唯一后悔的是沒有保護好小雅，讓她那么年輕就離開了，她是那么善良可愛的女孩。”

　　“張廷蹇，國家針對虐待動物已經有了相關法律去懲治像宋新平這類的人，你太沖動了，你若當時掌握證據及早舉報，不那么過激，或許事情也不會這么糟糕。”沈洪飛有些動容。

　　“警官，這世間的魔鬼太多了，就算我的做法有些過激，就算我真的做錯了，可我并沒有后悔做這件事。”

　　“你就算做了，邱雅雅也活不過來了，你何苦為了一個錯誤去制造另一個錯誤，毀了自己的一生，其實就算你沒有殺害宋新平，他的身體也早就壞了，活不了多久了。”

　　“警官，你談過戀愛么？你有將一個人視作生命中的全部么？我很早就認識小雅了，那時候的小雅一顰一笑都那么可愛，她那么單純的女孩子，上天卻沒有眷顧她，她父母突遭橫禍，一夜之間她從掌上明珠變成孤兒，陪伴她的只有父母留下的狗狗，從那以后她就變得不愛笑了，即便我每天陪著她，也能感覺到她的無助和絕望，后來狗狗走了，小雅不吃不喝，每天夜里偷偷起來哭，小雅也因為接踵而至的打擊患上了很嚴重的抑郁癥，我太心疼了，就想著再買一條狗狗來陪伴她，誰知道，誰知道。。。。。。”張廷蹇掩面哭泣來，聲音悲愴且凄涼。

　　“我是想讓她好起來的，可是卻成了她的催命符，狗狗剛去的時候很活潑，每天上躥下跳的，那段時間小雅終于又有笑容了，我驚喜于狗狗給小雅帶來的變化，后來狗狗漸漸沒了精神，每天趴在窩里一動不動，嗓子里像堵了痰，我和小雅以為狗狗是感冒，便買了一些狗狗感康來按頓服用，可是并沒有什么好轉，小雅很緊張，我們就去了寵物醫院，一查才知道，由于宋新平并沒有給狗狗打疫苗，狗狗得了犬瘟，犬瘟是有半月左右的潛伏期，所以我們一直沒有察覺，從那以后，我和小雅就每天醫院家里地來回跑著，盡管小雅已經不分晝夜的精心照料，那只狗狗還是離開了，本來小雅已經有所好轉，狗狗的離開讓小雅的病情急轉直下，她自殺的傾向越來越明顯，我不得不晝夜不休地盯著她，生怕她有個好歹，可最后我還是沒能盯住她，我本沒有想殺宋新平，我也以為那只狗狗的犬瘟不過是個意外，直到我跟蹤他看到他虐狗的經過，我實在忍不住了，小雅走了，那么多的狗狗因為他每天慘遭虐待，他憑什么活得好好的。”

　　“可你也不能殺人呀？”

　　“小雅原本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他卻將這道光掐滅，把我永遠禁錮在黑暗中，那我也只能掐滅他的光，只是，警官，我有一事相求。”張廷蹇躊躇再三還是開了口。“我也是個孤兒，一直只有小雅一個人抱團取暖，我知道我做的事肯定是死刑，能不能請求你，在我伏法以后將我跟小雅葬在一起，那個傻丫頭怕黑，怕孤單，我想陪著她。”

　　“我申請一下吧。”沈洪飛眼眶有些微紅。

　　“好。”江寧回答。

　　“謝謝你，警官。”臨走時，張廷蹇向沈洪飛和江寧深深鞠了一躬。

　　沈洪飛欲言又止，他看了一眼江寧，江寧仍然一副沒有表情的樣子，眼里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些東西，沈洪飛覺得這座萬年冰山突然變得柔軟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