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子關(guān)心則亂。

　　身為沈氏當(dāng)家作主的人，這種時候，他本應(yīng)該讓人疏散賓客，而非斥責(zé)沈南希。

　　老人濃濃的關(guān)切，沈南希感受到了，所以，她扯著蒼白的唇對老人笑：“爺爺，您不用擔(dān)心——”

　　“閻王爺告訴我，我的陽壽未盡，任妖魔鬼怪生亂作祟，我還是能夠活很長、很長時間?！?p>　　“很長、很長時間”這六個字，沈南希咬字咬的極重。

　　時隔十三年，秦衍依舊記得，那晚，幾十束電筒光照亮了后山池塘周圍，滿身狼狽的小女孩安靜地站在人們中間，桃花眼一一掃過沈家眾人時，像是被春風(fēng)裹藏的寒光利刃，一不小心，就會殺的人片甲不留。

　　那一刻，17歲的秦衍第一次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阿衍?！?p>　　耳邊響起沈老爺子的聲音，秦衍從回憶中回神后，就聽老人說：“阿繡是一個倔孩子，你不要怪她，給她時間，她會明白我們的良苦用心?！?p>　　對上老人誠懇又篤定的目光，秦衍心下微澀，卻也認(rèn)真回道：“爺爺，我永遠(yuǎn)也不會怪阿繡。”

　　他，如何舍得怪她呢？

　　“如此，便好?！?p>　　沈老爺子頷首，威嚴(yán)的臉上少有地露出滿意微笑。

　　……

　　見完沈老爺子，沈南希打算出門。

　　走過游廊，本想繞過客廳，直接從花園出去，未想，何伯看到她就走過來說，老夫人正在客廳等她，沈南希神色不變，淡然點頭，轉(zhuǎn)身就去了客廳。

　　何伯站在原地，看著女孩清瘦的脊背，心，微微一沉。

　　想了想，何伯突然握緊拳頭，轉(zhuǎn)身去了與客廳相反的方向。

　　這個在沈府做了半生管家的男人知道，沈南?；貋砹?，原本流于表面平和的沈府局面定會打破，而他，也是時候決定站隊了。

　　沈南希自是不知何伯的動靜，她重新走上游廊，直走一段距離后，停下腳步。客廳大門就在她右前方，那里，有一個老人在等她。

　　等她做什么呢？

　　低眉輕嗤，沈南希挽著唇角，進(jìn)了門。

　　沈老夫人與沈老爺子一樣喜著唐裝，老人夾雜銀絲的烏發(fā)微卷盤后，端坐在沙發(fā)上，她板著一張臉，神色嚴(yán)厲。

　　專門伺候沈老夫人的何嬸站在沙發(fā)后面，與沈老夫人一同看向她。

　　走近，在隔了一張茶桌距離停下，沈南希垂首斂眉，喚了一聲“奶奶”。

　　“我若不叫你過來，你就不過來了，是不是？”沈老夫人盯著女孩，添了深紋的嘴角崩出苛刻線條。

　　沈南希：“……”

　　還真是！

　　這老太太不主動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她確實差點兒忘了她這么一號人物了。

　　“沈南希，長輩問你話，你敢不應(yīng)？從小學(xué)到的教養(yǎng)都喂進(jìn)狗肚子里去了，是不是？”

　　沙發(fā)上有抱枕，沈老夫人隨手拿了一個就往女孩身上擲去，沈南希不避不讓，由著抱枕打在身上，然后，滾落在地。

　　沈南希盯著腳邊的朱紅方形抱枕，淡色唇瓣上從進(jìn)來到現(xiàn)在都沒有消失過的弧度略微加深。

　　老爺子兩夫妻似乎難得和諧呢，見到她，竟然都對她甩東西……

　　“奶奶，您放心，我的教養(yǎng)沒有喂狗肚子，我知道教養(yǎng)告訴過我們，我們不應(yīng)該亂丟東西?！?p>　　撿起抱枕，沈南希拍了拍，然后，隨手就丟回沙發(fā)，彈跳回來的抱枕差點兒就打在沈老夫人身上。

　　許是一時未料到沈南希竟是這種反應(yīng)，沈老夫人有片刻呆愣，待反應(yīng)過來后，便是大怒：“沈南希，你竟敢對奶奶動手，三年不見，你是反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