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天陰于十月三日接到出兵的命令,而就在十月一日這天,司兵宗和御兵部調下來的兩萬士卒剛剛進入柳天陰率兵鎮守的庸群關。
庸群關豎列永安府之西北,常年由虎魄營派兵把守。
且此次西征,封州共有四處關口出兵,其中就有庸群關。
其余的分別是虎魄營的半山關,封水關,以及天軍的堅乾關。本來天軍并不參與西征,可考慮到卑越國的實力不容小覷,何況若是這一仗失敗了,恐怕會造成朝野嘩然。
所以,西征只許勝,不許敗。
卑越似乎也收到風聲,已經在邊境陳兵,軍隊壓至四個關口。
卑越兵分四路不多不少,想要把作戰場地放在大炎朝疆土。
恰巧,柳天陰碰上的便是旦圖掌帥的軍隊。真可謂是冤家路窄。
旦圖遠遠便望到那面熟悉的陰羅軍旗,霎時間怒自心頭起,領一隊人馬飛奔向庸群關下。
果然看見站在城樓觀察四周的柳天陰,不由得朝他大喝一聲:“你可敢將名字報上來!”
柳天陰見旦圖到來,笑了笑,不能落了氣勢:“柳天陰。”
旦圖怒極反笑,“好好好……”
他的笑容里透著前所未有的殘忍,內力不自覺地外露,讓其胯下的馬刺痛地嘶鳴兩聲。
“我要把你碎尸萬段!”旦圖說這句話時嘴角還噙著笑意,刀削般的面龐上鐫刻起極為強烈的怨恨。若沒有柳天陰,他幾乎可以直接將卑越王位納入囊中,叫他怎能不恨。
柳天陰也不還嘴,取來一張弓,再拿支利箭,弓弦繃緊。只聽啪嗒一聲,彎弓折斷,箭就像隕落的彗星樣射出,直取旦圖。
五百步的距離,柳天陰拉的這張弓最遠可射到三百步。這一箭,卻未能對旦圖造成什么傷害。他僅一拳就讓箭掉落在地,自己毫發無損。
不過,旦圖的怒火愈甚了。
這是柳天陰對他的下馬威,也使得他的威嚴盡失。
旦圖不想再待下去了,馳馬回營。
兩軍主帥的第一次交鋒來的快,去的也快。且是以柳天陰的勝利告終。
不過,柳天陰并未因此小看了旦圖。之前他能取勝完全是因為進攻得出其不意和恰到好處的合圍,致使旦圖要顧及自身性命,無法真正背水一戰。
卑越軍隊的實力卻是不容置疑的,否則大炎朝也不會近些年來于邊境全被卑越壓著打。
當然,卑越畢竟不算是在本土,所以柳天陰打算做一點小動作。
他叫來吳義,問道:“你可知道有什么毒藥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毒死人的?”
結合當下情景,吳義不難推斷出柳天陰要做什么。心里有點疑惑。
大炎朝和卑越雙方的將領都以憑靠旁門左道獲勝為恥,都想堂堂正正地正面交戰,唯獨自己眼前這位要劍走偏鋒。但吳義以毒出身,自然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
可稍微思量一下,他到底犯了難。
“樓主,這卑越軍隊應當是憑著封州中主要大河封水的支流洮青河而扎營的。若是在洮青河中下這般劇烈的毒藥,哪怕是水流到封水下游也會造成嚴重后果啊!”
柳天陰仔細想想,又道:“那是否有可以讓馬匹暫時失去行走能力,比如腹瀉的藥。最好是不會傷人的。”
終會是江湖聞名的毒尊,這點小事怎會難得倒他。吳義點點頭。
“要是只用將馬匹放倒,屬下有三種藥。三兩天的,五天的,半個月的都有。”
“半個月。”柳天陰干脆利落。
“容屬下去調配。”
“如有難尋之物,可命人去找。藥越快做出來越好。”
聽了柳天陰的吩咐,吳義道:“樓主放心,兩時便可。”
如他所言,一個半時他就回來了,身上還背著一個大包袱。
二人一齊找個偏僻的小角落躍下去,尋著墻根一路向前走,封州多山繁林的地形讓潛伏變得輕而易舉。
越靠近卑越的軍營,柳天陰耳畔便聽見越清亮的泠泠水聲。
翻過一座小山包,柳天陰和吳義方才來到洮青河邊。洮青河寬有三四十丈,在封州境內已經算是大的河流了,亦是封水的主要支流之一。
柳天陰往下看,零零散散有著大概百十號人喂養馬匹。卑越盛產良馬,幾乎是每個人都有一匹屬于自己的馬,這也是他們戰力卓絕的重要原因。
“水勢滔滔,現在動手還被不能發揮最大效果,請樓主莫急,再等等。”
柳天陰倒是不太著急,但洮青河是封水的支流,封水養育著大半個封州,柳天陰不得不多考慮一下。
“吳義,這藥既然對馬有用,那對我大炎的牲畜是否也有同樣的功效?”
“樓主放心,”吳義搖搖頭:“這藥是和卑越盛產的蕎豆相克,致使腹瀉,只要沒喂養蕎豆,喝了便都沒事。”
柳天陰這才放下心。
萬一以為他一個人導致大半個封州牲畜遭殃,不說別的,柳天陰心里多少有些過不去。
他們二人百無聊賴地等了半時,柳天陰決定不等下去了,因為旦圖也牽著馬來。
柳天陰傷勢已好,配合吳義,說不定能把旦圖殺掉。再不濟,打斗中悄然將包袱裝作意外丟入水里,即可瞞天過海。
待得旦圖來到河畔,柳天陰同吳義悄悄攀到樹上。吳義遞給柳天陰一個藥丸,并未多做解釋,柳天陰吞服下去后,吳義拋出一個小香囊。
僅僅一刻鐘的時間,在場除了柳天陰和吳義以外,所有人都覺得天旋地轉,目眩神迷。
旦圖見過吳義用毒,馬上反應過來,招呼自己先天境的貼身守衛靠過來,嘴里大聲嚷著:“雜碎!下毒算什么英雄好漢,有膽子你就出來與我一戰!”
他邊說著,邊往軍營的方向退去。他可不是真想在此時和柳天陰打,只不過為了虛張聲勢,顯得自己仍有一戰之力,使柳天陰不要輕舉妄動罷了。
二人見是時候了,紛紛從樹上躍下。吳義負責拖住那個護衛,柳天陰則斬殺旦圖。
吳義施毒狠辣,掌法亦是毫不留情。隱約之間能看到四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風雷掌的招式,不過經人改進,威力少了幾分,卻變得詭異而難以捉摸。
一時間吳義和護衛殺得是難解難分。
柳天陰自是不放過旦圖,一柄劍分作兩柄用,劍影滿天,還帶著絲絲寒意,輕綴點點冷霜。
旦圖提刀而戰,刀鋒過處,狂風陣陣。一擊擊勢大力沉,卻又迅猛異常,不使刀的手也不閑著,偶爾與柳天陰錯開身子時,暗下殺手。盡管都被柳天陰一一化解。
柳天陰見雙方手持兵器,短時間內拿不下旦圖,心一急,劍把旦戒刀挑開。
似乎和柳天陰打出了默契,旦圖明白柳天陰接下來要干什么,順從地運氣內力,和永安一役一般,刀劍相撞,皆是飛了出去。
當此時,柳天陰忙使出天陰爪,腳尖一點,手抓向旦圖脖頸。
旦圖怎會不知,卻直接雙拳揮動,同柳天陰正面抗衡。拳爪一旦相接,柳天陰必然落入下風。
不料,柳天陰的功夫打的就是陰狠歹毒,哪能和旦圖正面對抗。
只見他在離旦圖身前三尺的地方陡然壓低軀體,右手徑直抓過旦圖胸膛。左手則化爪為掌,巧而又巧地對上旦圖襲來的拳頭。
一陣吃痛,旦圖拳頭與柳天陰手掌打上,一股寒氣自拳頭傳來,瞬間又消失不見。
柳天陰借向前沖的勢頭,前進一步,而后馬上轉過來,雙手再作爪,朝旦圖后背狠狠又是一抓。抓實了,旦圖說不準要被撕下一片肉。
虧得旦圖反應迅速,急忙忙扭身子,倉促打向柳天陰。
柳天陰畢竟是爪法,天生被拳法克制,難以招架,向后連著退了幾步,感覺手指酸痛難忍。
一時間,二人還是均勢。
耗得越久,對柳天陰越不利。稍一斟酌,向吳義使了個眼色。吳義和柳天陰就沖上游跑去,正所謂宜將剩勇追窮寇,旦圖認為這是好時機,領著人追逐。
不曾想此乃調虎離山,水流沖擊下,水里的藥便剩不了多少。只有在河流的再上游下藥,才能最大限度地減弱卑越馬匹的戰力。
奔到差不多時,柳天陰示意吳義下藥。之后兩人隱匿于叢林里,柳天陰會掩藏氣息的功法,吳義行走江湖多年,也學會了一門。他們想藏起來,先天一轉的高手是發現不了的。
不一會兒,等搜尋的人陸陸續續地離開,柳天陰和吳義也抄條小道撤退。
一場荒唐的鬧劇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