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時有行人好奇地看向同汪祥并排走的柳天陰,讓柳天陰很不自在。
并且,身后跟隨進城的幾股江湖勢力也經常瞧一眼柳天陰,眼神里有興奮,畏懼,極為復雜。
直到其中龍虎莊的兩人大大方方地掏出一幅被卷起來的畫像,身側三大派之人,蝴蝶谷和孔真玄皆是面色一變。
他們二人敢在此刻拿出這幅畫來,可不是蠢。龍虎莊之人怎會是愚不可及。他們膽大心細,一番商量后才決定試一試其余人。
注意到孔真玄等人的變化,他們更加確定來找柳天陰的不止他們二人。甚至大部分在此時無緣無故聚集到永安城的人都有著和他們相同的使命。
他們對著孔真玄一行笑了笑。
既然身份被戳破,三大派等人也不必繼續藏著掖著,都掏出準備好的書信。
在隊伍最后的吳義卻是不善地看著前面的那幾個小輩。
“天地樓,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云中仙看似無意地輕聲說了一句,目不斜視,仿佛什么也沒發生。
吳義一愣,臉上的神情有剎那呆滯。
“清風莊的勢力,已經大到這種地步了嗎?三圣的力量,果真是名不虛傳。”
沒來由地感慨一句,吳義明白,三圣他們已經知道天地樓的底細了。
“不過也還真是大手筆。”吳義接著說:“公公常年居住深宮,宮外沒有幾人見過他的真容。看樣子你們還是特意找到鏡中仙畫出這幅畫的。”
云中仙也不否認。
吳義方才看到那副畫時,直接篤信那定然出自鏡中仙之手,天底下再無旁人可畫到如此地步。
畫線條分明,遒勁有力,筆墨暈染之下,不施色彩,柳天陰的面孔便躍然紙上。
兩道平平無奇的眉毛,其下眼眸里卻裝著無限的深邃,誰都看得出來此人城府極深。畫里的柳天陰手持拂塵,稍有佝僂地站在原地。面容年輕,但給人以老氣橫秋之感。整幅畫沉悶,勾勒柳天陰的線條遒勁卻陰柔,把柳天陰常年修習《天陰典》的氣質體現得淋漓盡致。
除了四仙之一的鏡中仙,哪兒還能有這么一號人物?
吳義其實也沒想到他們對天地樓如此重視。畢竟,鏡中仙的易容術獨步天下,就連三圣也認不出來。
想要讓鏡中仙幫忙,無疑將使他的身份暴露,故而極為艱難。
況且他有著“一筆丹青畫萬里,半點紙墨繪東西”的名號,足見鏡中仙的畫技超凡入圣。
孔真玄感慨著,同眾人一起故地重游。
他現在也不知道,那夜自己所聽到的事情究竟是對是錯,是真是假。不過,看樣子柳天陰是朝廷的大將,那應當是皇帝心腹了,還是要知會一聲,結個善緣。
說到底還是孔真玄太過天真,不清楚大炎朝風云變幻,暗流涌動的局勢。
幸虧他運氣好,萬一孔真玄遇到其他人,沒準就要糟糕了。
來到府衙正堂,柳天陰和汪祥分別坐了客位和主位。汪祥是永安知府,雖說柳天陰官職更大,但終歸算是舊相識,也不好搶占位置。
汪祥首先說了些場面話:“真是險而又險吶。卑越突發奇兵,令人始料未及,連虎魄營的將軍們也未能反應過來。若不是諸位豪杰相助,還有柳將軍及時趕到,本官還真不知是否受得住永安啊。敬謝諸位了!”
除了柳天陰云中仙和吳義泰然自若,其他人皆是受寵若驚地拱手還禮。
“上茶。”
下人端進幾杯清茶來,說是茶,無非是一碗溫水加了點二十幾文錢一兩的茶葉碎末罷了。
且,尤以遞給柳天陰這位官階最高的人的茶,最為寒酸。似乎是汪祥表明自己為政以來的清正廉潔,兩袖清風。
孔真玄一行不經意間皺了皺眉,一些人心中想道:狗官,嘴上說著好聽,端來這種東西。
明面上卻都故作滿意地飲下。
柳天陰不慌不忙地吹了吹茶,輕輕抿了一口,又把茶盞放下,也不說話,來回環視四周。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正堂內十幾人,無一不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沒人敢隨意挑起話茬來。
“汪大人,還有別的事嗎?若是沒有,我可要先行一步。戰機貽誤不得。”
汪祥訕笑一聲:“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夜有人夜闖本官府邸,還殺了四個為非作歹的小吏,這本是替天行道的好事一樁。可到現在下官對此位英豪不曾得見,想來當是城中豪俠的一位,故而冒昧一問。”
孔真玄心頭一緊,暗想:莫不是這汪祥知道昨夜我潛入了他府邸了?可他的樣子更像是不知道我的身份才是。
稍微思索,孔真玄決定靜觀其變,先等一招,不急著跳出來認。禍從口出,謹言慎行。
“讓汪大人見笑了。昨夜是我因看不慣那群巡查使隨意滋事,欺壓百姓,魚肉鄉里,才出手制止。不料一時間下手過重……”
十幾人里一個較為年輕,行走江湖的武者站出來承認了。
他這話里,半真半假。他昨夜確實去過汪祥府邸,只不過是為了偷些財物換點趕路的銀兩。他這種事干的多了,亦是得心應手。
他也真切地看到那幾具尸體了,但是因為他們和孔真玄糾纏是用的穿云弩造成的聲響吸引。當他飛檐走壁趕到時,云中仙早已收拾好殘局。
此人猜測,昨夜一定是卑越人來暗殺汪祥,所以現在絕不會有人承認這件事。況且他看到了現場,同人對峙他根本不懼。畢竟除了真兇和汪祥這些見過尸體的人,他應該是最了解這件事的了。
而他做出真兇為卑越人的判斷,使他立于不敗之地。
汪祥開心地笑了:“少俠真是俠肝義膽,武藝無雙。那幾人濫用職權,作威作福,實在死有余辜。”
一旁的柳天陰卻隱隱約約聽出不對勁。
按理說,這完全是小題大做,汪祥自己花點時間就能查到,他還是相信汪祥的能力的。
但,此刻故意提出,看來是等不及了。真是表彰,汪祥絕不會急不可耐。
柳天陰認定,這人就是對汪祥銅墻鐵壁的突破口。
一場斗爭,再次激起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