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柳天陰因何而苦?他現在卷入了無休止的紛爭。雖說原來也逃不掉,但那畢竟不是戰場。現在此間如同兵家必爭之地,都想要奪得封州,沒有軍隊何打天下?
各方的力量都集中在封州這個地界,而封州真正的正規軍隊無非是封州本身的駐軍,天軍,虎魄營和葉子華剛封的陰羅軍罷了。
作為宮掌使也就是大內總管,他只能是葉子華的人。所以,他萬一哪里做錯了,就要被葉文和這位親王的人彈劾,弄不好就是殺頭的罪過。死無全尸不是空談。
一夜無眠,柳天陰思前想后,只能臨危受命。
第二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柳天陰就從原來李生南營帳中的床榻上坐起,走到外面透口氣。
打一套完整的《混元功》,柳天陰吐一口濁氣,雙手橫推出去,轉而翻回來,再吸清風一陣。如此來回吐納,調養身體,準備今天的行程。
新官上任三把火,柳天陰這第一把火就要燒虎魄營。只有得軍心才可走下一步棋。
收功歸氣,柳天陰看著在軍營圍欄外的一顆樹,此時距離足足有十余丈遠。柳天陰猛提一股內力,雙手冒白茫寒氣,以他的手為中心,竟然有薄霧輕起,裊裊直上。
柳天陰傾盡全力,一掌拍出,寒冷的氣息如刀如劍,朝前肆虐。路上拖出一道白痕,卻慢慢減弱,到樹之前,只拂過一陣涼風。
回憶與蘇秋的戰斗,柳天陰腦海里閃現過無數的名詞,最終只有內力外放才能解釋。
武者最為重要的力量便是內力,能依靠肉身抵擋兵器,對蘇秋來說只能是運用內力了。
“看來所有人都瞞著許多事,武林,江湖,不是那么簡單的……”
柳天陰再嘆一口氣,又一次感覺到無比的累。
收拾好暫時無用的思緒,柳天陰走往軍營中的武器司。看著滿架子破銅爛鐵,柳天陰怒不可遏,做出一副為陰羅軍鳴不平的樣子,隨手拿走一把尚未出鞘的劍,就找到昨日自己騎來的那匹馬,出了軍營。
身后急忙有人叫住柳天陰:“將軍,你這是要去哪兒?我還稟報李大人,有個交代啊!”
對將軍這個稱呼,柳天陰不由一愣,隨即放肆大笑了起來。這是他來到這里最開心的一次,他總算是感受到高歌勒馬,放蕩平生的快樂。難怪都說武林最是迷人。
“告訴李生南,就說我去討債去了!駕!”
馬蹄后揚起沙塵,依稀朦朧間,身后的士卒只能看到柳天陰的背影,一匹飛快奔騰的馬和翩翩而起的布衣。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若個書生萬戶侯!”柳天陰迎著遠處升起的朝陽,高聲朗著,突然雙手離韁,把劍上的劍鞘脫掉,甩到一旁,橫劍于右。
“把我的鞘收好……”
軍營內的士兵只能聽到這么一句話,不敢怠慢,立刻去拿走柳天陰丟下的劍鞘。
眼望前方,柳天陰說出了憋在嘴里的那半句話:“我要讓這劍,染上血才行!”
……
一路縱馬,柳天陰在暗衛的不懈指引下,終于來到虎魄營前。
“站住!你是什么人?敢在虎魄營前騎馬?還不快下來!”
守門的士兵趾高氣昂,身穿軍甲,手拿一把刀,不像陰羅軍的兵所用的武器那么寒酸。
“讓王宗概出來。”
柳天陰并不打算和他浪費時間,故而也沒有強闖軍營,只是讓他去把虎魄營的大將,也是統領虎魄營的虎魄將王宗概喊出來。這筆賬,無論如何柳天陰都要好好算一算。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天陰,可不是誰都有一雙好眼睛,他不屑地嗤笑道:“你算什么東西?也想見我們王將軍,我看你是活膩歪了!趁爺現在心情好,快滾。”
他哪里是心情好,那怨氣都寫在臉上。
“我沒有時間和你廢話,趕快把王宗概給我叫出來。”柳天陰心里沒來由地生出一股戾氣,直接把劍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柳天陰突然聽到弓弦緊繃的聲音,急忙將劍朝身前一揮,將射來的利箭擋開。
順著看過去,是一個年輕人彎弓搭箭,看樣子還想要再射一箭來。
“好!好!這就是虎魄營的待客之道嗎?王宗概今天要是不給我個說法,咱家就上奏圣上,定他一個欺侮同僚,縱容下屬的罪過!”
一番威脅,柳天陰卻沒有再動手,不是怕了那小子,是在他人地盤上打人,委實不太合適。
王仲海從柳天陰對自己的稱謂里得知柳天陰的大概身份,動作不停:“一條閹狗,竟敢在軍營之前狂吠,授首吧!”
又是一箭襲來,直取柳天陰的眼睛,無半點留手。王仲海和大多數人一樣,不相信一個閹人能有什么實力,之前柳天陰的動作全被當作是運氣。
柳天陰哪里能忍,就是王仲海的稱呼都讓柳天陰火冒三丈:“王家的小子,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咱家今天就要幫王老將軍好好管教一下你!要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一次,柳天陰看準時機,一劍將鐵制的箭頭用內力硬生生打出一個豁口來。
箭疲軟地落下,就落在柳天陰的馬前。
柳天陰站起身來,一腳踏在馬上面,運起內力用力一蹬,人就飄出去三丈遠,提著劍,滿臉憤怒地沖向王仲海。
王仲海也是在兩軍陣前廝殺過的,手上沾過血,雖然眼前柳天陰爆發出的氣勢強盛非凡,但王仲海仍舊鼓足勇氣,不露怯地迎戰。
他不想再同軍的戰士們面前表現出畏縮,抽出腰間佩劍就想要與柳天陰硬抗。
“狂妄小兒!”
柳天陰再喝一聲,氣勢憑空漲上三分,一劍劈來,聲威奪天。柳天陰運了十成十的內力,要好生教訓下眼前這個小子,讓他知道在遇到什么人的時候要信手低眉。
強大的勁道從劍身傳來,王仲海一口血沒忍住,直接噴了出來,辛虧是柳天陰躲得快才逃過一劫。
“哼!”柳天陰作不屑的樣子退幾步,也不欺壓上去,只在旁邊圍觀。
王仲海因為顏面盡失,加上柳天陰的內力深厚,直接暈死過去。
周遭的人全都不可思議地看著柳天陰,只一合,王仲海就敗在柳天陰手下。
一個人龍行虎步地走過來,身上披著鎧甲。柳天陰一眼就認出此人,駐守邊關的虎魄將——王宗概。
一副虎首雙環鎧,腰間別把普通長劍,系血紅披風,踏千納鞋。一雙虎目不怒自威,仿佛要擇人而噬。
在看到柳天陰之后,王宗概一臉驚訝,卻也不好多說什么。又看到自己的兒子昏死在地上,王宗概稍一思索便了解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人以下犯上,對朝廷命官出言不遜,還意欲行刺,我如此處置,想來王將軍也是不會有異議的吧。”
柳天陰先補充著說,他也不想徹底得罪王家。
王宗概看一眼倒在地上的王仲海,心里盤算著,忽然笑著對柳天陰說:“是我教子無方,犬子過于莽撞,沖撞了公公,還請公公見諒。”
“無妨,少年一時血性,我們這些做長輩的理應理解嘛。”柳天陰絕口不提王仲海刺殺他的事了。
再說下去,王宗概可就真下不了臺了,柳天陰并不想得罪王家這一尊龐然大物,剛才的威勢只是做出來給眾人看的。也順帶給王宗概一個下馬威,表明他的想法:不愿意得罪,卻也不畏懼。
緊接著遞給王宗概一個臺階下,不至于讓他喪失顏面。
“不知公公今日來所為何事?”
王宗概手輕輕揮動,他的近衛就把王仲海帶走了。王宗概權當做無事發生,悠閑地與柳天陰對話。
柳天陰自然也是什么都沒看見,神色迅速轉變為溫和:“還請王將軍一覽。”
一道大黃色從虎魄營一座營帳的上方飛出,速度極快。王宗概下意識地從侍衛處抽出劍來,打算將暗器擋掉。
這可把柳天陰急壞了:“王將軍不可!”
一只手橫穿去,攔在王宗概肘間,運內力壓住他的臂膀,一只手接住從暗衛那飛來的圣旨。
王宗概見柳天陰用手去接暗器,知道了大致情況,不過他還想試探一下柳天陰的實力,便繼續使力,甚至也動用了內力。
圣旨接住了,柳天陰和王宗概卻依然在角力。柳天陰明白王宗概的意圖,以后也算是同僚,展露實力未嘗不可。
二人立住不動,四方風沙涌起。
不多時,柳天陰和王宗概便分開來。細看,柳天陰衣袖已破,王宗概身上堅鎧寒霜遍布。很顯然,王宗概勝了。
柳天陰衣袖下的皮膚如同被刀割劍剜,縱橫的內力將皮膚打得紅一片下來;而王宗概鎧甲下的衣物干燥依然,也不覺有半點冷意。
“公公請往營帳一敘。”說著,王宗概四下打量,似是再說周圍有人,有所不便。
柳天陰忍耐著辛辣的痛,溫和說:“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