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雖是丫鬟,相貌也是平平,但素日也想著有一天能跟嫣華嫁入大戶,再做個通房自己的身份也就上去了,如今聽了這些話,倒也不是為嫣華不平,只覺得連帶著自己也被貶低,心里當然不自在。
只是她本就個子矮小,面對那兩個婦人氣勢上難免矮了一截。
那兩個婦人原本還打算爭辯幾句,看了她的穿著打扮知道必定是青樓里的,也不作聲,只是輕蔑地看了一眼,一臉嫌惡地離開了鋪子,臨出了門還跺跺腳,好像鋪子里有什么東西臟了她們的鞋。
小紅見狀胭脂也不買了,拉著鹿幽悠就往外走。鹿幽悠還再回想剛才那兩人的話,雖說短短幾句,不過信息量頗大。
“小紅姐姐,這是怎么回事?”
“哼,不過是死了幾個人,這幾日樓里都傳遍了,以為不敢當著我的面說我就不知道?一個個還不都是嫉恨姑娘是樓里的頭牌!”
這幾日蘭時閣里常有人圍在一起聊天,每次只要鹿幽悠一靠近她們就不再說下去,鹿幽悠因為跟著嫣華沒少被別的姑娘和丫鬟排擠,見怪不怪,現在看來,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自己是嫣華身邊的丫鬟,所以才不敢當著她的面說。
“死的是誰?”死人這事跟鹿幽悠沒什么關系,隨口問了一句,最近來找嫣華的公子確實少了一些,不過她一心放在如何逃走上面也沒怎么在意。
小紅瞥她一眼,似乎在說“你連這個都不知道”,不情不愿地說道:“王公子,陳公子和徐公子唄,姑娘的恩客多了去了,不過就是湊巧死了三個,什么大事兒呀!”
王公子鹿幽悠是知道的,另外兩個印象不深,不過如果真的都跟嫣華有關系的話,想想也難免會讓人生出什么猜測。
“愣著干嘛,還不快走!回去晚了姑娘又該罵你了。”見鹿幽悠停了下來,小紅不耐煩地催促。
“哦,我忘了姑娘的燕窩還沒買,你先走,我一會兒就回去!”鹿幽悠回過神來,將早就想好的理由說了出來。
“剛才經過那鋪子的時候你怎么不說?現在又得走回去!”
“是我忘了。小紅姐姐要是走累了,不如先慢慢走回去,我去買了就來追你。”鹿幽悠狗腿地說道。畢竟成敗在此一舉,只要給她時間,她一定能逃出去。
小紅也是怕麻煩的人,不耐煩地點點頭就讓鹿幽悠去了。
鹿幽悠一路小跑,呼吸著自由的空氣,總算逃出了蘭時閣的魔爪,早就已經打聽到了城東最近可以坐馬車的地方,只要自己坐馬車出了城,想必蘭時閣也不會為了追回一個丫鬟費太多力氣。
面前并排放了四輛馬車,可只有一輛上面有人。
“車夫大哥,許城你送嗎?”鹿幽悠對著坐在馬車上的人說道,她的銀子有限,太遠了只怕不夠,太近了說不定會被抓回去,許城的距離正好,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被蘭時閣的人找到。
馬車上的男子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斜倚著車門,戴著一頂大大的帽子,把整張臉都遮住了。那人聽了鹿幽悠的話也沒什么反應,只是自顧自地哼著不知名的小曲,旁邊的馬兒倒是沖著鹿幽悠打了個響鼻。
聲音聽著還很年輕?鹿幽悠也顧不得這些,有些急了,對她而言,蘭時閣隨時可能發現她逃走,被捉回去只怕真會被打死。于是直接走到那人的面前:“你聽到了嗎?我想雇你的馬車。”
“你是蘭時閣的人吧?”
“你問這個干什么?”鹿幽悠立馬警覺起來,往后退了一步。難道他也是蘭時閣的人?
鹿幽悠只覺得晴天霹靂,原本的大好未來忽然就變得一片灰暗了。可是再想又覺得不對,蘭時閣的人怎么可能未卜先知自己會逃跑,并且先一步來這里等她?而且蘭時閣的人她也差不多都認識了,這個人的聲音她以前應該沒有聽過。
男子摘下帽子,不緊不慢地站起身跳下馬車,接著拍了拍衣裳,抖落下幾根枯草。
四目相對,鹿幽悠愣了愣。
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但只要人長得好看到了一定的程度,哪怕是披個麻袋在身上也是好看的。
鹿幽悠在見到這樣的人之前她從未想過會有人能夠將瀟灑肆意這個詞表現得如此淋漓盡致,眼前這個人穿著粗布衣裳,頭發也略顯凌亂,卻一點不會讓人覺得邋遢,反而平添幾分超然世外的灑脫不羈。一雙鳳目里盛著清清淺淺的笑意,薄唇略微勾起,透出幾分漫不經心,會弁如星,龍章鳳姿,只一眼便令人再移不開目光。
所以鹿幽悠足足愣了十秒有余,腦子里只有這個人怎么可以這么好看這句話。
不過在她回神后,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一根草繩拴了起來,繩子的另一頭握在男子手中。
“走吧。”男子看了她一眼,扯扯繩子就往前走。
“喂,你要干什么!你要帶我去哪兒!”看過男子的容貌后,鹿幽悠已經確定他不會是蘭時閣的人,因為有這個人在,估計六娘會直接讓他男扮女裝接客去,當然,也許六娘還可以開發新的商機,畢竟男色市場還是很有前景的。
可現在不是贊嘆他的容貌的時候,鹿幽悠現在就像是犯人一樣被綁著走在大街上,回頭率不用說,關鍵是她的目的是逃離蘭時閣,這人帶著她所走的也不是回蘭時閣的路。
“到了就知道了。”男子慢悠悠地走著,對于大街上的回頭率視而不見,反而哼著不知名的小調,看起來就像是個不務正業的小混混。
事實證明,的確到了就知道了。鹿幽悠看著眼前“明鏡高懸”四個字,臉上布滿了黑線。這下倒好,衙門和青樓都去過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還真是不虛此行啊。
再看看身邊笑瞇瞇的男子,難道這人是傳說中的捕快?這種相貌的……捕快?
沒過多久,就見一個穿著官服的人在眾人的簇擁下從后堂走了出來,一臉急切地走到男子對面,指著鹿幽悠問:“卿聿大俠,您可捉到人了?就是她?”
說完,所有人都看向鹿幽悠。鹿幽悠卻是一臉茫然,捉什么人?難不成是蘭時閣知道她要逃走,先來報了案?
可就算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況她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很糟糕。鹿幽悠的腦子里已經自動腦補起逃走被捉回去后的場景,下場都十分慘烈。
“這可不一定,不如陳大人先審審?”說完,那人往旁邊一站,似乎是不干他的事了,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那穿官服的人清了清嗓子,走回堂上坐下,驚堂木一拍說道:“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如果堂下的不是自己的話,鹿幽悠一定會覺得他這官架子擺得實在好笑,但如今她只能苦笑:“我叫鹿幽悠。”
“放肆,本官問話,你還不跪下!”
于是又有官差上前按住鹿幽悠的肩,逼著她跪到地上。
“你是蘭時閣的人?”
鹿幽悠不情不愿地點頭。
驚堂木一響:“本官問話,大聲回答!”
“是。”
“放肆,哪里來的無禮丫頭,給本官先打她二十大板!”
“回大人,民女正是。”沒想到這人生的肥頭大耳一點也不機靈,不過架子倒是擺得十足。可惜如今自己莫名其妙就被當成犯人了,究竟怎么回事她都還沒弄清楚呢!
“你是蘭時閣里的姑娘?”陳大人似乎有些不信,又問了一遍。
鹿幽悠知道他的意思,大聲答道:“回大人,民女是嫣華姑娘的丫鬟。”
“本官耳朵沒聾,你喊那么大聲做什么!”
行,誰讓你是大爺。
“你說你是嫣華姑娘的丫鬟,叫什么來著?”
“回大人,正是民女,民女鹿幽悠。”看來記性也不太好。
“你是什么時候到蘭時閣的?”
“回大人,兩個月前。”
“好,鹿幽悠,你可認識王家,陳翼和徐冰。”
鹿幽悠茫然地抬頭看著陳大人,總覺得這三個名字有些熟悉,好像曾經在什么地方聽過,可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了,正猶豫著回答是還是不是。
很顯然那位大人已經沒有耐心等她的回答了,自顧自地問了下去:“他們三人可是你殺的?”
“啥?”愣住,這都什么跟什么呀,她不過是偷跑,怎么就變成殺人犯了?
以為鹿幽悠沒聽清楚,那人又問了一次:“你這丫頭怎么耳朵還不好使?本官再問你一次,王家,陳翼和徐冰可是你殺的?”
“當然不是!”鹿幽悠一激動站了起來。這又是個什么情況?原以為是因為自己逃走,所以蘭時閣報了官,哪知道突然說她是殺人兇手,這玩笑可開大了。不過也虧得這么一說,她也想起了在哪里聽過這三個名字。
這三人都是嫣華的恩客,也是最近城里傳的沸沸揚揚的死在牡丹花下的三位主角。只是平時樓里都是公子公子的叫,所以她給忘了。
“大膽,本官何時允許你站起來的,還不快跪下!”驚堂木一響,鹿幽悠又被兩個官差按回地上,“如果人不是你殺的,那為何自你到了蘭時閣之后就接二連三的鬧出人命?而且這些人又恰好都與你有關系?”
什么叫做跟她有關系?那三個人除了王家曾替她解圍,另外兩個她連樣貌都對不上號,這也叫有關系的話,那嫣華和他們不就是緣定三生了?
可是鹿幽悠膽子小,在蘭時閣中她都得小心翼翼地過日子,更何況現在是官衙,隨便給個罪名她一個小人物可沒那個本事逢兇化吉。
“回大人,民女只是個丫鬟,不敢與那三人有什么關系,更加不敢殺人。”垂下眼簾,鹿幽悠努力擺出一副我是無辜的,我一個柔弱女子怎么可能會殺人的表情。本以為這些不過是大家茶余飯后的談資而已,哪知道自己居然會被牽連進去,甚至被當做兇手。
“哼,還不說實話,來人,賞她二十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