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無聲息地帶走艾斯蒂娜并不難。
凱因斯像逛花園一樣在瓦爾西里家來回穿梭。
他找到任務目標的時候,艾斯蒂娜剛受完刑。
瓦爾西里的地下有一間滿是刑具的密室,除了一扇鐵門外再無其他出入口。如果梅塔梅爾在此,他定是能從這間密室里推出主人的膽小狂妄。
凱因斯就沒那么多心思。他等著處刑結束,看著管家把目標抱回房間,直到夜黑人靜,他才顯露出身形。
“你……是誰?”
沒想到她還留有意識。
凱因斯已經想著把她打暈了。
可在發出一聲后,艾斯蒂娜就像用光了力氣再也沒有出聲。她并沒有昏過去,凱因斯從她的呼吸聲中聽出了這一點。
他把艾斯蒂娜抱起,絲毫沒有顧忌對方的傷勢。年幼的少女痛呼幾聲,又很快壓了下去。
凱因斯一路將她帶回了阿爾貝托,期間艾斯蒂娜都沒有問任何問題。
“艾斯蒂娜?”貝籬問道。
艾斯蒂娜沒有回答,她可能已經沒有力氣再完成一段耗費腦力的對話,只是盡力撐著眼皮。
“喊芬里爾過來。”
芬里爾是擁有“治愈”能力的長老,她總是把自己裹在長長的斗篷下面。斗篷帽完美遮住了她的上半張臉,然而從露出的部分來看,她應該是個美人。
她的聲音也很動聽,宛如指引迷途之人的精靈之聲。
然而凱因斯清楚這些只是偽裝。
芬里爾用能力治好了艾斯蒂娜,少女的傷口全部愈合,損失的精力也一點點回到體內。她變得比未受刑時期還要舒服。
再怎么早熟,艾斯蒂娜也不禁為發生于自己身上的奇跡驚訝。她抬起雙手,翻來翻去地看了看。
“這是?”
芬里爾溫和地說道,“這是神力,孩子。”
“神力?”
“我們都是被神選中的人。”
芬里爾讓開身體,讓艾斯蒂娜直面貝籬。聰慧的女孩很快意識到,他是主導者。
“父親大人追求的……就是神力嗎?”艾斯蒂娜問。
貝籬笑了笑,“真是敏銳的孩子。你能告訴我是怎么發現的嗎?”
艾斯蒂娜保持沉默。
“你不恨你的父親?”
“我應該恨嗎?”
“是的。你應該恨。當然,這只是我的看法。你其實并不想恨他,對嗎?”
艾斯蒂娜搖了搖頭。她的眼里滿是迷茫。或許給她一點時間,這名聰慧的少女能自己想通。
可從黑暗中走出了一個人。她用冷酷無情的語氣說道,“如果不能自己決定,就交給命運吧。”
“交給命運?”
斗篷人伸出手,在她的手心一塊鐘表靜靜地躺著。
可艾斯蒂娜近看,才發現那不是鐘表。因為它沒有指針。
不可思議的,艾斯蒂娜感覺它是“活”著的。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仿佛有無形的風從鐘表內吹起,再靜靜流入她的胸口。漸漸的,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嘀嘀——嗒嗒——
“它的名字是‘星輪’,是能指引你命運的神器。”
“命運能被指引嗎?”
“能。我和你都擁有看清命運的能力。我們稱它為‘預知’。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引路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繼承者。我們會在今夜相遇。而你,則會同意加入我們,從此與過去訣別。一切的一切,都是早已定下的事實。”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嗎?”艾斯蒂娜問。
“是的。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
“我不能改變命運?”
“命運無法被改變。”
“為什么?”
“今后你會有很多機會明白。”
艾斯蒂娜笑了笑,“真神秘。”
“未知的總是神秘的。當你理解了它,就會發覺它不值一提。”貝籬走上前,他將一個精致的瓶子交給艾斯蒂娜。“現在你還有機會選擇。”
“我會做什么選擇,你也能看到?”
斗篷女并沒有回答。隨后艾斯蒂娜發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對方明明已經回答了。
“送她回去吧。”貝籬對凱因斯說道。他又對艾斯蒂娜眨眼,“我相信你可以憑借自己能力向你的父親解釋傷勢的事?”
一直保持沉默的凱因斯重新抱起艾斯蒂娜。
這次艾斯蒂娜有精力看他了。他長得英俊,也很強大,可完全不像一個人。當他看過來時,那雙幽綠的眼里沒有自己。
一盆冷水澆在她心上。
神眷者的速度令普通人驚訝,而他們無聲無息回到瓦爾西里家的經歷更讓艾斯蒂娜恐懼。
她似乎理解了父親對神秘存在的渴望。
艾斯蒂娜攥緊了瓶子,忽然問道,“你覺得我該怎么選擇?”
凱因斯沒有回答,那是當然的。
他狀若未聞地離開,而艾斯蒂娜一夜無眠。
……
梅塔梅爾在他的躺椅上沐浴月光。躺椅輕輕搖晃,猶如被風搖動著。
“我想你應該不需要什么解釋。”
凱因斯沒有回答。
梅塔梅爾繼續說道,“是預言。希沙姆可能看到了你背叛的場景。”
“理由并不重要。”凱因斯終于開口道。
梅塔梅爾默默地看著他,從他腦海里讀到了之后的記憶。美麗的男人嘆息道,“希沙姆快死了。”
“艾斯蒂娜會接替她?”
“嗯。”
“可我看她并不想選。”
“她會選的。預言從來沒有錯過。命運并不會依據人的意愿改變。”
說完,梅塔梅爾調侃道,“你想看看?”
凱因斯只回答,“希沙姆說,一切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泛著不詳之光。
雙瞳、月光都似乎被玫瑰染紅。風中逐漸彌漫肅殺之氣,驚得花園里的生物都陷入死寂。
梅塔梅爾抬起頭,問道,“凱因斯,你的愿望是什么?”
凱因斯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同樣抬起頭,望向被猩紅統治的明月。
風突然激烈,將玫瑰花瓣吹得漫天狂舞。它們像刀刃,像刺針,又像鳥籠里被困住的禿鷲。它們是那般憤怒,霎時劃破風、劃破土、劃破金屬、劃破能劃破的一切。
然后,梅塔梅爾笑了。
他理解了凱因斯的全部。
他的愿望是——
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