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的大門緩緩合上,羽卿終是把自己的神思強力的拉了出來,慕棲歡一個激靈從夢中醒來,扶著枕頭大口喘息。
“這是怎么回事?”羽卿自言自語,看見慕棲歡如此,趕緊傳輸清能幫她梳理肺腑。
待到她平靜,伸出手看了看說:“羽姑娘,這合歡花印記好像淡了一些。是不是還沒有完全消除。”
“嗯,”酉都便是兩千多年前的昌運城,而那地下巨大的能量原來也是她的記憶,難道她曾經將自己記憶封印在長云地底了?她為何這么做?既然封印了,為何酉都的封印之力會轉移到人身上?“你將才入定之時可看見什么?”
“我回到過去了,看見自己和,”慕棲歡頓了頓,“晉硯,和他的初遇。然而就在他把手絹遞給我之后所有一切都停滯了,我感覺自己不能呼吸,所以醒過來時我在大口喘息。”
“這封印竟與我有關,看來我不應該施化訣”,羽卿口中默念“歸”手結出與先前不同手勢。兩人并未入定,慕棲歡手間合歡化作點點瑩白之光歸于羽卿指間流經天靈。至此,慕棲歡手間胎記完全消失。羽卿示意慕棲歡封印已解除,她可先去休息,自己再調息一會。慕棲歡剛走,羽卿還未閉眼,大量記憶重歸原主,重重地撞擊神思。
她趕緊閉眼,不可控制地跌入回憶,接著之前的那一段。
少女和少年進了府門,她跟著那影子繞過幾重門廊和院落,來到一方寧靜的小院。院內沒有點燈看上去很寂寥,屋內僅僅一盞蠟燭搖曳著明黃的光亮,門是半開的,像是在等人。
秋生小聲對少女說,“這便是我的院落了,現只住著我和蘇伯,蘇伯是我父親的義兄。你一會兒進去后他問你來歷,你就實話說與父母走失。”
“嗯”,少女點點頭。
“你放心,蘇伯人很好。還有,”秋生鄭重的轉過身又將聲音壓低三分“蘇伯有腿疾,你不要……”
少女眨眨眼略微皺了眉說道,“世間萬物皆悲,皆有疾,你多慮了。”
秋生聞言,楞了楞,想不到這少女竟有如此妙思,“走吧。”他帶著她推門而入,卻發現蘇伯已然從座位上站立起來,眼前男子鬢若刀裁,微霜,長眉星眸,抿唇,一臉板正,整潔長袍壓得燭火不敢跳動。“你回來晚了,去哪里了?”
“蘇伯,我”秋生頓了頓讓出半分位置,后面羽泠的頭露了出來,他繼續道:“我在路上撿到她,她無家可歸,便想著收留一晚”。少女禮貌一笑主動問好道“蘇伯,我叫羽泠,可否到這里暫住?”這一笑讓蘇閔義想起了自己的女兒,也是這般歲數,加之他生來耳力極好,只是謹言慎行很少人知道他可聽百米之外的動靜,兩人先前話語已然被他知,想著秋生這個孩子辦事識人向來是極妥的,心已默許。蘇閔義向羽泠點點頭,神色微和。
羽泠被安頓好后,秋生被蘇閔義單獨喚過去說了很久的話,當晚蘇閔義有事便走了。少女第一次待在人類的居所里,處處感到新奇,很晚才熄燈。
次日初陽斜斜灑落幾束光亮,窗前的梔子香讓少女幽幽轉醒。她聽聞院中有人在練劍,推開門,是秋生,陽光中小院青翠,有微風,梔子香。秋生停了,帶她一一認識這個小院,這里是打水的地方,這里有衣桿可晾曬衣物,正廳也是飯廳,右側有一個小廚房,有三間廂房,東一東二分別住著我和蘇伯,你現在住的是西一客房。
秋生并未聽聞羽泠的回應,轉過身,看見她正在好奇的打量著屋檐上的木榫結構,“你真的一點關于自己身世的記憶都想不起來了嗎?”羽泠沉默不知道如何回復,秋生繼續道:“那你先住這里吧,直到找到你家人。”
“其實,我沒有打算在這里常住,”羽泠的回答出乎意料,“大概十日左右,因為我需要弄清楚你們都是怎么生活的,比如這里的房子怎么買到,房子里面都有什么,你們一般都做些什么。”
秋生疑惑的說:“那之后呢?你弄清楚這些做什么?”
“凡人不都有家嗎,我也需要有一個才不覺得另類,”羽卿歪了歪頭“所以我打算按照你家的模樣裝飾我家,這樣我也有家了。不過第一步是我要在這條街或者這做城買下一個像你家差不多的小院子。然后其他的就好說。”畢竟憑空出來一所房子,在人群密集的地區會引起轟動吧所以她只能買。“你可以帶我了解了解嗎?”少女在晨光下,伸出了手,玉白手指展開后是一顆如鴨蛋模樣打磨渾圓的黃金,上面還有一些花紋看著像梔子花。其實這是少女昨夜太過于新奇和睡不著時才聯想到人類通行的貨幣,當下用能量合成了金子,又想起窗前的梔子花尤其的好看又在金子蛋上繪了花紋,以做裝飾。“不知道這個夠不夠在你家住這幾天,昨晚真的謝謝你。”
“咳,太多了,”秋生呆住了,她怎的有這么一個金鴨蛋,“你先收好罷。無需這樣,我們先去吃飯。”
“秋生!”羽泠急忙跟著,然后把金鴨蛋塞到他懷里:“這上面的花紋我親手畫的。去歲我路過一學塾,里面正有一男子教一群孩童一句話叫‘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我既入鄉必要隨俗,不能亂了你們族群的規矩。”少女很尊重每個族群的生活方式。她知道越是高級的生物,規矩就越多,原則也越多,她一般不會去打破。就像她曾經化作蜜蜂的時候也和幾個同伴飛了幾天去到一片花海采花蜜。
“那你沒有聽到夫子說我們族群只有婚嫁后的女子才可以喚她的丈夫為夫君嗎?”秋生難得地揶揄道,“你這半路出家的入鄉隨俗有點隨歪了呀。”
“嗯?”羽泠有一絲絲尷尬,“那、那我應該喚你這般大的人什么?”
“同輩或者小輩的叫名字即可,需要用敬語時名字后加上君字,不知道姓名的男子,我這般大喚郎君,和我們父輩差不多大的喚叔或者伯,更老的喚爺爺,若是德高望重的男子姓氏后可加子字。”秋生耐心的解釋道,看到她十分認真的神情,不由疑惑“你竟然連基本的人際交往稱謂都不懂,果真無父無母也沒有其他熟悉的人?”
少女搖搖頭,“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只看過幾本松鶴先生的書,最多無聊時通過寰宇鏡看看你們的生活,一些細節并沒有深究。所以……蘇伯不叫蘇伯,而是另有名字?”
少年聽聞此話笑了,“蘇伯的名字叫蘇閔義。”寰宇鏡?“你說你通過一面鏡子看我們的生活?”
“嗯,”羽泠不想撒謊也不想讓人知道浮島的存在,于是只好實話表達內心想法“我不想對秋生撒謊,但是這鏡子涉及一些秘密,所以我可不可以說?”
秋生挑眉,抿嘴半笑。除了蘇伯,幾乎沒遇到哪個愿意坦然說不想欺騙的人。而今次,他第一次遇到這樣一個神秘有趣的女孩,不僅把自己的想法直白的告知,而且與她對話是可以讓他自然而然放下心防。“當然可以。所以你之前的話都是真的?”想來她能生存下來可能和她說的那面有通天本領的鏡子有關。
“嗯,我沒有騙過你。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人,用你們的話來講應該是朋友吧,朋友之間講究道義,你幫我取了一個名字,還愿意帶我融入你們,我很感激定不會騙你。而且我真的希望你能收下這金子,因為我不好意思在你們家白吃白喝。”
秋生想了一下,點了點頭,便收下了那枚金燦燦刻著花紋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