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海濱的氣溫一天比一天高,早上五點知了就開始叫,一直到太陽下山都不知疲歇。除了擾人清夢外,還特別容易讓人感到煩躁。
隨著氣溫一起升高的,還有關于班長競選的氛圍。
幾個女生已經開始著手進行“民意調查”,小心翼翼的制定著作戰計劃。
別看她們平時手拉手好的不得了,但其實心里都藏著自己的小心思,而且小團體特別多,做點什么事情都顯得比較繁瑣。
男生們則更多抱著湊熱鬧的態度對待這件事,他們討論的多是類似于前天有人發現某某女生從家里弄來了一條漂亮的裙子,昨天有人經過琴房的時候聽到里面有人在練歌之類的事,至于班長,其實誰當都差不多。
除了成陽以外,大家幾乎都是這樣想的。
父親是港區總行的行長,母親是天海電機集團董事長。
作為家中獨子,成陽從小要什么就有什么,再加上自身聰明,從小學起就包攬了班上班長一職。
班長這個職位對他來說并沒有什么吸引力,他要的只是那種凌駕于眾人之上的感覺,對他而言,雄鷹就應該跟螻蟻區分開來。
這次又多了一個重要的理由,那就是通過班長競選來獲得洛柏的關注,并借此打壓郝普通。
當然,這些事并不會被表現出來,所有居上位者至少在表面上都要表現得和善些,不管他在心里是怎么想的。
所以成陽也跟大家一起活動,甚至還經常加入到一些在他看來非常無聊的討論中。
郝普通并不知道這些,他最近經常做夢。
在夢里,一個總是記不起面容的老人帶著他滿世界的到處亂逛,有時登上山巔,看那萬年不化得冰雪;有時深入海底,在漆黑一片中為他照亮了詭譎神秘的海溝。老人將他領上云端,也帶他深入地底,在強大的自然力量面前,郝普通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老人問他想不想擁有這樣的力量,隨手打個響指就招來一陣雷電,揮揮手就讓地底的巖漿噴涌而出,表現得移山填海,無所不能。
他告訴自己,這種力量叫天賜,只要點點頭,自己就能變得和他一樣強大。
郝普通當然想擁有這樣的力量,一直以來都很想。
強者被人崇拜,弱者有人同情,憑什么像自己這樣的普通人就得永遠被人忽視呢?如果自己能擁有像老人那樣的力量,他一定要讓全世界都為之顫栗,他一定要讓全世界都記住自己的名字并讓他們知道他郝普通并不普通。
每當自己生出這樣的念頭,就會覺得心底更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抗拒,他能感覺到心底有聲音在說著些什么,卻又聽不具體。
那同樣是一股非常強大的氣息,仿佛已經存在了很久了,卻看不見,摸不著,仿佛有一個巨大的枷鎖橫貫在彼此之間。
“你...真...要...”
斷斷續續的聲音讓人聽不真切,也猜不出其中的含義,每到此時郝普通就會突然驚醒,背后額頭都有些濕熱的感覺,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遠處某道身影也同時睜開了雙眼,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他好幾次眼看著就要成功了,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總是突然被打斷,這種感覺很熟悉,好像自己什么時候也被這樣打斷過,卻又想不起來。
很快下一次班會就到了,也意味著班長競選正式開始。
大家把桌子推向兩邊,教室中間便空了出來,本來空間就大,經過這么一整,就算有人想要在上面一邊跳舞一邊打籃球都沒問題。
老梁搬了張椅子在教室后方坐下,示意大家可以自行開始。
今天的天氣非常陰沉,大片大片的烏云籠罩在頭頂,能隱隱看到云層里有電弧閃動,但是雨卻遲遲沒有下來。在幾條光管的照射下,教室中間竟有了幾分舞臺的感覺。
老吳第一個上臺,他沒有什么競選經驗,不知道第一個上場的人其實非常吃虧。
拿著一個玩具一樣的樂器,斷斷續續的彈了首小星星,整個現場的氣氛瞬間就被搞得非常滑稽,怎么都嚴肅不起來。
樂器名叫尤克里里,翻譯過來就是夏威夷跳蚤,不僅看起來很好玩,音色還非常的騷,呸,應該說是非常的歡樂。
想象一下,一個185的大高個抱著比自己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尤克里里,用很騷的音色一本正經的彈了一首斷斷續續的小星星。
有些女生已經開始趴在桌子上抽搐,看得出來憋的很難受,估計明天起來肚子會疼,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憋出內傷。
成陽眼角在跳動,他覺得跟這樣的貨色同臺競選簡直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
郝普通倒是無所謂,反正更搞笑的他都見過。
才藝展示之后,老吳又非常不著調的宣揚了一下自己的政策主張,比如說以后和大家一起堅決抵制體育課變成數學課,比如說他能向大家保證以后籃筐永遠有網,球拍永遠有線。
總之聽起來怎么都像是在競選體育委員,不禁讓人覺得他對班長是不是有什么誤解。
班主任當時的臉色,那叫一個精彩,用后來的話說就是“我懷疑你在針對我,并且證據確鑿”。
郝普通甚至覺得后世川建國同志電視競選上的形象有幾分他的影子。但不管怎樣,大家都給予了他最熱烈的掌聲。
經過了這么一出,后面上臺的競選者都輕松了許多。
大家陸陸續續展示著才藝,然后提出自己的主張。
小蒼用吉他彈了段天空之城的簡譜,他覺得自己很善良,善良的品質高于一切,并呼吁大家也要善良,這是個非常典型的理想主義者。
鄒冰,鄒老師的兒子,模仿了蝙蝠俠和周杰倫說話的聲音,惟妙惟肖,他認為人活著就是為了追求幸福,而學習是通往幸福的唯一途徑,呼吁大家能和他一起系統的學習,言語間多少能看到些功利主義的影子。
雖然還不是很成熟,但是已經能看到一些思想的雛形,在這里碰撞出了火花。
一群年輕人不知道天高地厚,無所畏懼卻又心懷理想。
不知道為什么,郝普通覺得自己竟然有些羨慕他們。
而另一邊,成陽則在心里不停地恥笑著,在他看來這些不過小孩子過家家的玩意,所謂的理想在強大的實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而自己,就是那強大的實力。
他希望臺上的人可以就此閉嘴,好讓自己來結束這場鬧劇。
一直在算著已經上場的人數并默默跟心里認為可能上場的人作比較,他要做壓軸的那個,然后以雷霆之勢一舉拿下班長的競選。
又有幾位同學完成了演講,故意等了一會,似乎沒人再繼續上臺,成陽覺得時機終于成熟。
于是緩緩向教室中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