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落盡天涵水。日暮滄波起。
背飛雙燕貼云寒。
獨向小樓東畔,倚闌看。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滿長安道。
故人早晚上高臺。
贈我江南春色,一枝梅。
……………………
玄墨城,北宮家。
北宮拾月危坐于大殿之上,一老者擲地有聲:“家主,我北宮家世代守護神器,世家種種本就與我九族無關,十六年前小姐連累九族入蝶夢之局,我們大傷根本,如今之計,你不抽身也就罷了,竟還想幫蝶夢那孽種……”
北宮拾月眼神一凌,緩緩起身,老者一愣,卻依舊正氣凜然:“怎么,你還要對老夫出手嗎?”
老者眨眼間,大殿之上冰影一閃,再一睜眼北宮拾月已經欺身而進,一雙寒眸注視著他,強大的氣勢和壓迫感在空氣中蔓延,此時整個大殿只有他們二人,老者突然感覺,就算自己死了,可能也沒有人發現。
北宮拾月依舊盯著他,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難以忍受的窒息感讓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北宮拾月緩緩向殿門走去,頭也不回的說道:“叔父,不要忘記你的身份,還是那句話,三日內我要關于他的一切,今日冒犯,我已忘記,好自為之。”
隨后化為一道雪光消失在天邊。
殿中的北宮風久久不能回神,雙腿依舊在顫抖,自此過后,他知道這個女人現在早已不是那個潭中撈月的女孩,而是北宮家唯一的家主,唯一的家主……
………………
西海彼岸,蝶夢界,中央王域。
在這個浩瀚無邊的萬島之國,有著最大的島嶼,而這最大的島上,有著整個蝶夢最高的山,傳說,這里千萬年前還是一片平原,不知過了多少年,一顆凈白的星出現在天邊,霎時間,天雷滾滾,地鳴萬里,一座山峰慢慢隆起,最初時不過如山坡般高,一夜過后已經高百丈,三年后已經高萬仞,與天同高。
那顆星正是月亮,而這座山是沐浴月光而生,故名沐月山……
千百年來蝶夢的先民一代代依山而生,最終這座山變成了蝶夢的圖騰,這座山本就應天而生,又經過無數代蝶夢人的信仰供奉,漸漸成為整個蝶夢氣運凝聚之地,在這座山的山巔之上,一座金殿赫然立于其上,這便是主人三百年一任的蝶夢王殿名為——“荒”。
“荒”多么可悲的名字,蝶夢界綿延數十萬里,按理來說沃野萬里都少了,可是這樣廣袤的蝶夢界耕地面積竟只有區區三千里,其中半數都位于中央王域。
中央王域聽起來位于整個蝶夢界的中心,可若你有整個蝶夢的地圖的話,你就會發現這個名為中央的王域,竟然在整個蝶夢的最東方,在蝶夢人心中,有耕地的地方便是中心,可悲啊可嘆,無數代蝶夢人奮其余烈,只為了子孫后代能人人有田,家家有地,能保全溫飽,長命百歲,這樣在大陸上并不難的愿望,卻需要千百代蝶夢人的熱血,一代代人失敗了,又有一代代人站起來,周而復始,薪火相傳……
于此同時,在大陸上,一代代人保家衛國,拒敵于擁藍關外,人雖死,人的精神卻傳遞給子孫后輩,就這樣關內的大陸和關外的蝶夢,在仇恨的漩渦中不斷掙扎,只要有人倒在漩渦中,就會成為漩渦的養分,兩方就會更加不會停手,甚至不會停歇一刻,直到一方永遠的倒下……
兩方誰有有錯呢?
誰都沒有錯,可是這盤囊括古今,下盡兩岸的大棋,自第一子落下起便沒有終結,戰爭、仇恨、災禍、疾病不斷折磨著兩岸的生命,人生來皆苦,然而生無可戀,死又何悲?
我不斷想著這些,卻也想不斷敘述著這些故事,自天啟時代一柄巨劍分開天地時起,無數的天驕才子,殫精竭慮,在有限的生命中探索破局之道,他們有的為世人制定禮法,約束欲望,有的以身作則,傳為佳話,有的教書育人,發人之善,有的探索武道,不求破局,只求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普通人能有一條保全性命小徑,他們……皆是人之圣賢。
…………
回到故事,與凌云皇宮相比略顯簡陋的大殿中傳出一縷蕭音。
簫音裊裊,吹簫之人明眸輕閉,眼中隱帶淚光。
余音繞梁,久久不散。
這時,一道聲音打破了悠揚旋律。
“等圣,五國皆已發兵,碎星計劃準備就緒。”一位俊逸非凡的書生抱扇恭敬道。
若要圣后看見,必能認出眼前之人正是沐月山的大殿侍,沐晨明。
而座于王座旁的中年人緩緩放下玉簫,這個年齡和李上柬相仿的男人,被稱為“等圣”,這個稱號的意思是等同圣主,在整個蝶夢界可以說是一人之下,他的名字叫——沈傷鶴。
在十六年前,沈傷鶴和林花朝,是整個蝶夢最驚才絕艷的的天驕,也是圣主之位最大的競爭者,可為了防止蝶夢界內斗,沈傷鶴主動把圣主之位讓給了林花朝,并且親手殺了自己的十八位心腹,這件事在蝶夢界的史書上被稱為“等圣誅心”,自那次事件,林花朝和沈傷鶴之間的所有隔閡都煙消云散,二人親如兄弟,共同策劃了十六年前的那次東征,一直從擁藍關殺到咸陽郡,最巔峰時占據了整個大陸的半壁江山。
雖然最后依舊是功敗垂成,但六國九族皆是元氣大傷,就在林花朝孤身入寒食寺的前一天,寫下了“寄摯友傷鶴書”。
信中寫到:鶴,汝讀此信之時,我已為陰間一鬼也,師尊待我若至親,我若不去,與狼子無異,可嘆我蝶夢東征之大局竟毀我一人之手,此番一行,即使有生機可循,我也斷不會辱我蝶夢傲骨,我死之后,斷不可為我報仇,班師回朝,修養生息,以待天時,切記切記……
想著信中的內容,沈傷鶴難以抑制住心中的激動。
花朝,你不會白死的,如今我要讓整個大陸為你陪葬!
“去做吧,記住一定要保護好少主。”沈傷鶴把重音放在了后面那一句。
摯友已經離他而去,摯友之子斷不可有半點閃失。
………………
月落烏啼。
沈傷鶴揉了揉太陽穴,一身姿綽約的姑娘款款加著燈油,看向他的目光比燈光要柔和許多,她叫楊婉,是沈傷鶴的妻子。
沈傷鶴把手中的竹簽放在案上,同樣將柔和的目光作為回應:“瑛兒睡了?”
姑娘微微點頭:“想好從誰下手了?”
沈傷鶴點點頭,又有些傲嬌:“想好了,不過……還是想讓你猜猜。”
楊婉淺淺一笑,這不怒自威的等圣,也只有在她面前,才能如此小家子氣,走近桌案,在他身旁緩緩坐下。
這桌上有很多竹簽,每一個竹簽上都有一個名字,李上柬……驚鴻星華……鳳朝陽……獨孤暮火……秋日涼……牧光塵……
每個名字的主人都震天動地,楊婉伸出手夾住了一根:“我猜是他。”
沈傷鶴露出好奇的表情:“哦?為什么?”
楊婉莞爾一笑:“因為,他……最蠢。”
“哈哈哈……”沈傷鶴失聲大笑。
昏黃的燈光映在楊婉的臉上,美的不可方物,這對壁人,怎么看都近乎完美,怕是老天都會嫉妒。
楊婉看著沈傷鶴笑,不知怎么自己也露出了笑意。
沈傷鶴面色有些紅潤:“婉兒,花朝走后,我便只有你了。”
楊婉握住了他的手:“我們會贏的……”
“嗯……一定……會贏的!”沈傷鶴咬牙切齒的說著。
楊婉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謙謙君子,溫文如玉,沈傷鶴從來沒有這般猙獰,她知道,他自十六年前,就為了這天,如今,再也無法冷靜了。
那又如何呢?既然深愛,陪著他瘋一次又何妨?
楊婉低眸:“非要以身犯險嗎?”
“嗯……他雖然蠢,那些老東西卻精得很,別擔心……”
“我當然不擔心,這天下已鮮有能殺死你的人了。”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
(九月三十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