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如此“治愈”(二)
慕云深解腰帶的手就停了下來。是他低估饒如卿的厚臉皮程度了。
饒如卿則在內心冷笑:笑話,老娘可是R18乙女和各種不可言說動漫里摸爬滾打來過來的,你一個古代人,這種伎倆能嚇倒我?下午那事兒我可是打死都不會認的!
他重新把腰帶系系緊,轉而走向書桌旁,面對饒如卿坐了下來。
饒如卿十分悠閑地將祁王府令牌再次收入袖中,繼而抬頭看向慕云深。須臾之間,她已經換上了慣常的那副給人以距離感和壓迫感的冷淡表情:“世子,兒此次前來確有要事相求。”
慕云深伸手試了試茶壺的溫度,正要去煮茶之時,饒如卿止住了他:“不必客氣了,說兩句話便走。”
“希望您明日面圣時,能夠在今上面前劃清與饒家的界限,而后借機推薦一名合適的大夫為兒診治。”
慕云深立刻便明白了饒如卿的用意,他沒有馬上應下,只是回問了一句:“四娘的病要好了?”
饒如卿點點頭:“今上現在不會容忍一個可能與聽風閣有關系的、前大將軍的小女兒,不在他的視線和掌控中,這個時間點上,由世子您出面是最好的選擇。”
“上一次世子出京時遭受到的伏擊,當是因您在東宮演練場閱兵賦文一事上幫了家父一把,今上給您的警告。這次若是正好借此機會將祁王府和鎮國侯府撇清關系,對兩府都是好事。
世子大可將今上一直疑心的、兒近些年從未在人前現身之事點出來,而后趁機推薦大夫,站在鎮國侯府的對立面即可。”
慕云深給自己斟了一杯冷茶,優雅地抿了一口,沒有接話。饒如卿也不急,伸手摸向袖中放著祁王府令牌的地方,輕輕地叩著,令牌中間的玉石部分隔著布料發出有些悶的輕響。
慕云深略帶些無奈地看了饒如卿一眼,放下茶盞道:“慕某一定讓四娘子的病按時好起來。”
這才對嘛!饒如卿滿意地點點頭,按著桌面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裙:“世子既承諾了,那兒便于府中靜候佳音。”
慕云深看著饒如卿毫不留戀迅速消失的背影,搖了搖頭,鳳眼彎起了好看的弧度,喃喃道:“你可真是……”
第二日,慕云深早早地便在御書房門口候著了。
得到許可后,走進御書房的那一刻,還未等皇帝開口,慕云深就搶先跪了下來,朝他行了個大禮。
皇帝嚇了一跳:“殊覓這是怎么了?”
慕云深保持著伏在地上的姿勢,提高了音量,一字一頓道:“望陛下下旨,將臣外放至沂州!”
饒是皇帝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還是愣了愣,實在搞不清慕云深在玩哪出,他只好問道:“殊覓何出此言?”
慕云深恭謹答道:“臣此次沂州之行,一路上見到太多因去年大水而流離失所、至今未曾能好好休養生息的百姓,心中實在不忍,此后便又在監修堤壩的間隙四處探查了一番,發現現今的沂州實在是遭受重創、百廢待興。”
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中更添幾分悲憤:“非是臣刻意彈劾沂州地方官員!只是去年暴雨之下,唯有沂州堤壩被大水沖毀,淹沒無數良田與民居。而至今半年有余,州中竟依然是如此民生凋敝之模樣,臣真為您的江山感到不值啊!”
皇帝探究地看向慕云深,似乎想看出他此話有幾分真心。而他的頭埋著,并看不清他的表情。
明明常被自己委以重任,卻在此時主動尋求外放、遠離政治中心,是確實“不求上進”、心懷百姓還是另有所圖?譬如,以沂州作為自己的大本營養精蓄銳,好在未來奪取他的天下?
皇帝很是沉默了一會,慕云深就在這靜默中一動不動地趴伏在地,神色里看不出一絲緊張。
沂州確實不是什么風水寶地。皇帝想著。既不算軍事要地,也不如邊上幾個州物產豐饒,而且去年還遭遇了如此大災,放慕云深去穩定民心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只是不能應得太爽快,為了表示自己對慕云深的器重,應當帶著挽留之意再拖一段合適的時間。
想到自己為了表警告之意而在其出京之路上設下埋伏一事,皇帝沒有絲毫赧然,反而覺得慕云深此舉正是那伏擊帶來的表忠心反應。只是轉念一想,自己那一百多名死士盡數折損,甚至連尸首都未能尋到,不禁又開始牙酸。
“殊覓有如此愛民之心,朕頗感欣慰。”皇帝臉上適時地浮現出了淡淡的假笑以配合他的“欣慰”之語,“只是這外放一事,你是朕的左膀右臂,朕還得考慮考慮。快快起來吧。”
他正打算開口試探聽風閣之事,慕云深卻沒有動,他剛要詢問為何之時,便聽得慕云深朗聲道:“臣還有個不情之請。”
皇帝有些不悅:“起來說便是。”
慕云深依舊一動不動:“因為這個請求可能會讓陛下為難,所以臣必須跪著說。”
皇帝心中“咯噔”一下,出口的話語氣都凌厲了幾分:“說。”
“臣十歲那年曾在宮宴之上有幸見過鎮國侯府饒家四娘子一面,便再念念不忘,直至多年后識得情愛滋味后方懂得那時對她的情意。只是彼時四娘子已得病多年,臣一腔情愫無處安放。”
不等皇帝接口,慕云深自顧自地往下說:“或是天無絕人之路,此次前往沂州,臣偶遇了一位云游四方、神出鬼沒的江湖郎中,據稱是百姓們交口稱贊的什么神醫。此人一聽聞四娘子的怪病,便興致大發道定要進京,并承諾能讓四娘子好轉。”
“臣大喜過望,正要安排其進京時,接到了陛下的急詔,便匆匆趕回京中,而這位郎中則在臣之后出發,應該已在途中。只是其一,臣畢竟與鎮國侯府從未有過私下往來,實在不好貿然將此郎中引薦給鎮國侯,從而需要陛下的旨意;其二,此人畢竟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江湖郎中,臣斗膽讓此人去醫治太醫們都醫治不好的怪病,因此請陛下責罰。”
皇帝被慕云深這一大段話唬的一愣一愣,眉頭時緊時松,聽到最后,他竟放聲大笑起來:“好啊,殊覓,好個少年不識情愛滋味!沒想到你竟會有被兒女情長所困的一日!起來吧!”
慕云深這才稍稍抬起了頭,皇帝又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他這才恭謹地站起,低頭垂首,一副聆聽教誨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