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走著走著,方長總覺得自己忘了什么。
是什么?
他揉了揉腦門,又覺得好像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不然他也不會忘了。
看來,不止嗜睡癥犯了,連健忘癥也犯了。
不過想想也對,要是沒健忘癥,他也不會忘了那些事。
正想著,他走到了天下樓的大門口。
天下樓燈火通明,十分的恢弘霸氣。
方長以為他的方家客棧三層算是頂級的了,沒想到是他坐井觀天了。
這天下樓,整整有五層!
除了匾額上那“天下樓”三個金燦燦的三個大字,門口的兩邊柱子上還有一副對聯。
寫著:
“此木為柴,山山出。
因火成煙,夕夕多。”
“柴煙?”
方長稍稍一愣,馬上就從這副對聯里推測出了這天下樓背后的勢力。
柴家!
要說這柴家,就是歷史上宋朝的那個柴家。
因“禪位”于趙家,得趙一封為“鄭王”,世襲罔替,趙一還傳下了祖訓,趙家與柴家同在,有趙家在一天,柴家也必須安享富貴一天。
而傳到如今這一代,柴家只有一位郡主,那就是柴煙柴郡主。
“難怪敢叫天下樓………”
就是不知道這低調行事的柴家如今為何要在汴京城那么高調的開一家酒樓了………
方長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客官,里邊請。”
這里的店小二倒是沒有像第一家客棧的店小二那樣狗眼看人低,很恭敬得把方長迎了進來。
“小二,你這有空房間吧?”
以防萬一,方長還是問了一句,免得又遇到了第二家客棧的情況。
他雖不介意自己睡哪里,但柴房實在太差了………
店小二恭敬得回道:“客官放心,我們天下樓最不缺的就是房間………”
“那我要住你這最好的房間!”
沒等他說完,方長啪得一下,把一堆交子拍在了柜臺上。
但此話一出,周圍的人皆是臉色巨變。
店小二立即皺著眉頭,說道:“客官,您要不要考慮一下?”
其他的人圍了過來,一看方長這風塵仆仆,臟兮兮的模樣,嘲諷道:“真夠狂的!這又是哪來的土包子?”
“哈哈哈,我猜他肯定是不知道這天下樓的規矩,這兒,可不是有錢就能住得起的!”
方長一一聽清了他們的話,一時怔住了。
有些尷尬啊………
這天下樓不看錢看什么?
他住個店怎么就這么難呢?
不過沒關系,只要他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
店小二倒是沒在意這些,他處變不驚得說道:“客官,容許我向您介紹一下天下樓的規則吧。”
方長點點頭。
“先生!”
突地這時,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方長循聲看去,只見林文李言王芳等人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先生,桑副使沒騙我們!您真的安全得回來了!”學子們感動得痛哭流涕,就差抱上去把鼻涕之類的擦在他衣服上了。
“………”
直到看到林文他們,方長才想起了自己忘了什么。
哦,他是帶隊老師來著。
他問道:“你們怎么在這?”
林文上前訴說道:“先生,我們和您分開之后,就找上了皇城司………桑副使回來后說您平安無事,但我們還是在皇城司門口等您等到了天黑………由于天色實在太晚了,所以我們決定暫時先去找家客棧歇歇腳,等明日再去皇城司………可我們來得太遲了,汴京城客棧的房間幾乎都沒有了,無奈之下,我們尋到了這天下樓………”
對比蘇進他們的情報報告,這讀過書的就是不一樣,條理清晰,粗略得當。
方長大致上聽明白了前因后果。
簡而言之,就是因為他們路上耽誤了一些時間,然后又在皇城司耽擱了一些時間,導致他們找不到落腳的地方了,所以他們就找到了這天下樓。
“咦?我沒聽錯吧,他是學堂的教學先生?”
其他人咬起了耳朵。
“怎么學堂先生長的這般……黑?”
“我記得……這些書生是來自望原鎮的。”
“望原鎮?那不是邊境之地?聽我爹說,那地方開設學堂后,就第一年出了一個進士,之后就再也沒有出過了………”
“的確如此,不過你們可別小瞧了他們………”
“除了兩個人外,他們住的是丙等的房間,而且不是幾個人一間,而是每個人一間。”
“嘶………”周圍的人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有人震驚道:“這邊境之地的學子竟有如此才學!”
有人好奇道:“你說這弟子都這么厲害了,那教學先生的才學還會低于他的弟子嗎?”
他們對方長的目光越發得尊敬了起來。
“你們沒事就行了。”
方長跟林文他們寒暄了幾句,對店小二道:“你接著說,這住店到底有什么規則?”
店小二自然也從這群學子身上猜出了七八分,他的態度又恭敬了不少。
他哈下腰道:“回這位先生,我們天下樓的房間分為甲乙丙丁戊五個級別,住客才學越高,則房間等級也越高。”
“才學?”方長摸了摸下巴,有些好奇這天下樓的規矩了。
要知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武功誰最高,一拳就能知道。
而這才學之說,虛無縹緲,難以有個界定,就算有,那也是很模糊的。
“回這位先生,是的,住進天下樓是不用錢的,全靠才學。”
方長:“………”
不用錢白給住?柴家大土豪啊!
他是真的好奇了,柴家這到底是要做什么?
用錢網羅那些有才的人,就不怕趙義對他們下手嗎?
“才學靠什么判定?”
不過柴家怎么樣也不關他的事,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房間睡覺!
“解題。”
“先生,請您跟我來。”
店小二彎下腰,對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方長輕點了下頭,跟了上去。
林文等人也都跟在了身后。
至于其他人,依著自己的好奇心跟著。
不久后,他們來到了天下樓的大廳。
這個時候,方長才看清了這天下樓的結構。
外方內圓,內部結構有點類似于客家建筑,中間是鏤空的,房間一圈一圈得疊了上去,總共五個環。
方長再抬頭看向了最頂部。
嚯!好家伙!
透明的!一整塊的水晶!
簡直是大手筆!
柴家,真特么有錢!
“先生,請看。”
店小二指向了大廳高掛的五個橫幅。
上面分別寫著“甲乙丙丁戊”五個大字。
非常的簡單粗暴且易懂。
“先生,只需拉下其中一道橫幅即可,但機會只有一次,請先生自行斟酌。”
店小二說完,就退下了。
后面的事,就不是他能做的了。
“機會只有一次………”
方長愣了愣,這個意思不就是如果答錯了,那他就沒有房間住了………
可題目都沒看到,他怎么知道難度等級?
于是,他回頭問林文他們道:“你們可知道題目如何?”
“先生,我們一開始拉的是戊等橫幅,便有一個竹筒從橫幅上滑落下來,我等打開看后,是一道上聯………先生,您也知道的,詩詞對我們來說………”
方長一聽就明白了,肯定是他的詩詞必過秘籍幫他們過關了,對聯什么的真的簡單。
“后來呢?”他擺擺手,表示他知道了,示意他們說重點。
“后來,我們就換到了丁等橫幅,打開竹筒后,發現還是一道對聯………于是乎,我們又拉下了丙類橫幅。”
“也是對聯?”
學子們搖搖頭道:“回先生,不是對聯,而是做文章………”
“因此,我們就沒敢選乙等了,全部選了丙等。”
聽到他們的話,方長心中頓時了然了。
說來說去,就是對聯和寫文章那一套,太簡單了。
毫不猶豫的,他拉下了丁等橫幅。
丙等要做文章,時間他耗不起,丁戊等都是要對對子的,省時省力,兩者比較之下,他當然是選稍微上點檔次的丁等了。
在場的所有人:“………”
他們都被方長的這番操作驚到了。
學子們小聲得交流了起來,“先生,不選丙等?”
“先生的想法,非是吾等能琢磨透的。”
其他人也都竊竊私語著:“怎么回事?他一個教學先生不選乙等嗎?”
“比他弟子還要差?”
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方長才不管他們怎么看怎么想。
只要自己好就行了,他為自己活又不是為了別人而活。
“咻!”
橫幅最上端很快就滑下了一個竹筒。
方長仔細一看,竹筒上還是有細線綁著的。
他拿出竹筒里的紙后,這竹筒就被細線給收了回去。
方長攤開那張紙,不出意外,是一副上聯。
只不過這內容著實讓他有些意外。
正是門口對聯的上聯:
“此木為柴,山山出。”
“………”
所以,他是直接抄門口的好呢,還是再另寫一句好呢?
“先生,這上聯………”
有個學子悄悄湊過來,看了一眼,頓時吃了一驚。
“這上聯不是門口的對子嗎?”
圍觀的人中有人眼尖,看到了方長紙上的內容,驚訝得大聲說了出來。
其他人附和道:“那他可真幸運!白撿一丁等房間!”
不是他們瞧不起方長,而是這家伙的選丁等房間的行為實在是讓他們看不起………
畢竟弟子們都是住丙等房間了,他一個先生不作表率也罷,還屈居弟子之后,這也配為人師嗎?
而現在,抽到的對子還是門口的,就更讓他們輕視了。
“不!這肯定沒那么簡單………”
方長想了想,覺得還是保險點為好。
機會,可只有一次!
“筆來!”他伸手道。
一學子連忙恭敬得遞上了一支筆。
方長提筆,刷刷刷得就寫下了幾個下聯。
眾人只見筆來來回回了幾下,那張紙空白的地方就寫滿了字,他們紛紛震驚:“這么快?”
“不愧為教學先生啊。”
方長的弟子們卻是一臉的平淡,反正這是先生的基本操作了。
“就是不知道寫的下聯是怎么樣的………”
那個眼尖的人瞥到后,念了出來:
“白水作泉日日昌。
女家即嫁可可哥。
山石巖前古木枯。
長巾帳內女子好。
少女更妙又又雙。
它舟有舵口口回。”
“好啊!妙啊!”
他們收起了自己的輕視。
這副對聯其實不難,他們若是對,也能對的出,但他們自認為做不到像方長這般才思泉涌,一下子對了這么多出來。
“嗯?”
方長才不關心他們怎么想,他就想要房間睡覺。
可他寫出來后,怎么判定?或者說誰來判定?
林文似乎是看出了方長的疑惑,他解釋道:“先生,我們當時是有竹筒回收的。”
“對啊……咦?竹筒呢?”
他們看向了空無一物的橫幅,一臉懵逼。
似乎……先生剛拿出竹筒里的卷紙后,竹筒就被收回去了。
“這……怎么不一樣了?”
其他人也都困惑了。
林文說道:“可能是操作有誤,先生,等我去詢問一番。”
“嗯,快去快回。”
方長打了個哈欠,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
不一會兒,林文帶著店小二過來了。
店小二裝模作樣的圍著五道橫幅繞了一圈說道:“這位先生,應當是某處機關卡住了,不如您再試試其他的橫幅?”
方長看了他一眼,問道:“不是說機會只有一次嗎?”
店小二不慌不忙得回道:“這是本店的失誤,不作數的,先生您可以再來一次。”
“………”
又不是喝冰紅茶……再來一次什么的………
他嫌累。
而且,右眼皮跳個不停的,這事肯定有陰謀!
方長轉身對他的弟子們道:“你們誰住丁等房間的,跟我擠一擠吧。”
弟子們搖了搖頭,搶著說道:“先生,不妥,還是我讓出丙等房間給您吧。”
“我是先生,我說了算。”
方長指著站在后頭不動的兩個學子道:“你們兩的房間應該就是丁等或者戊等了。”
那么丁等的房間是………
他想了想,又覺得累了。
“算了,無所謂了,跟你們其中一個人擠一擠吧。”
“先生有真才實學,為何如此委屈自己?”
一個貴氣十足的華衣女子從后方出現了。
“哇!”
眾人都看呆了。
無它,太美了,就像仙女下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