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肆幾乎是逃回家的。

　　進了家門之后，坐在地上喘了幾口氣，他才慢慢平復了心緒。

　　他大概能猜到余歡在想什么。

　　這個女生是去年加入老大公司的，年紀不大，大學剛畢業兩年，在老大手底下工作的時間也不過一年多一點。

　　有時候伍肆、陸一和老大在家里討論稿子，會一起吃個飯，余歡因為參與討論，也留下過幾次。

　　伍肆并沒有太注意她，但她對伍肆似乎有過多的關注。

　　尤其是陸一離開之后。

　　雖然陸一和伍肆之間的事情，公司里只有老大知道，有人偶爾問起來，為什么陸一再也不和伍肆去公司了，伍肆跟老大也統一解釋說陸一比較忙。

　　但看來余歡是察覺到了一點問題，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對伍肆的關心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逼近男女相處的正常界限。

　　這兩三個月里，她時不時就會詢問伍肆的近況，偶爾還會在深夜給伍肆分享歌，順便傾訴一些內心的感觸。

　　伍肆一次都沒有理過，他甚至都沒有多想，直到剛才，他才有些后知后覺。

　　今天那頓飯，可能就是余歡一次大膽的“嘗試”吧。

　　她想表達什么？表達她也是個很好的女孩子？表達她并不比陸一差？

　　可是她不明白的地方，還有太多。

　　她不明白簡單的一道西紅柿炒雞蛋，對伍肆意味著什么。

　　她不明白，伍肆不僅僅是喜歡吃那道菜。

　　她也不明白，伍肆和陸一在一起那么久，已經有了牢不可破的默契，他們分開，不是因為感情破裂，反而是因為太在乎彼此。

　　就像她不明白，伍肆對于她的吸引力，有很大一部分，來自于陸一對伍肆的影響。

　　哪怕伍肆現在意識到了她的心思，也沒因此對她產生什么不同的感受，相反，她做的這些事情，只讓伍肆更加想念陸一。

　　伍肆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走進廚房。

　　冰箱里還有一個西紅柿，好像是一周之前買的了，幸好，還沒壞。

　　雞蛋也還剩兩顆，做一道菜的話，足夠。

　　伍肆飛快地打了蛋液，切了西紅柿，熱鍋、倒油。

　　他從來沒有這么餓過，他迫切地需要一點和過去有關的氣味，填補他心底的空洞。

　　但雞蛋下鍋的一剎那，他卻突然對這件事失去了興趣。

　　他關掉了火，任憑鍋子一點點冷下來。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就算他能百分之一百地還原陸一的做法，也還是不一樣。

　　這時候他才終于想明白，他這么狂熱地喜歡這道菜，不只是因為陸一做得好吃，不只是因為他很久沒吃到，而是因為，這是他和陸一回憶的一部分。

　　伍肆幾乎是跑著出了廚房，撲向他的手機。

　　太晚了，今天的票已經賣完了，最近的一班航班還可以買到，但去機場已經來不及。

　　好在還有明天。

　　伍肆看都不看價格，買了明天早上飛成都的第一班直飛航班。

　　下單的時候，他緊張得心臟都要跳出胸腔，支付密碼一連輸錯了兩次。

　　出票成功后，他還是激動到手在發抖。

　　他不想再等了，他也不能再等了。

　　他明天就要見到陸一，他要直接去找項南，讓項南帶他去見她。

　　陸一不想見他也沒關系，他會告訴陸一，這段時間他究竟經歷了什么，他曾經穿過時間和空間去尋找她，他還和過去的陸一談了戀愛。

　　他會告訴陸一，他還是想和她在一起，他一分鐘都不想跟她分開，他們可以一起解決所有問題，他會陪在陸一身邊，陪她面對一切痛苦。

　　陸一會相信的，她會相信伍肆那些離奇的穿越故事，也會相信伍肆的堅定。

　　伍肆忽然有了巨大的信心，這一次，他一定可以把陸一帶回來。

　　也許他早就該這么做了。

　　離去機場還有十個小時，伍肆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裝了一個小背包，然后懷著復雜的心情躺到了床上，設好了鬧鈴。

　　他沒有和項南說，他怕項南會阻止他。

　　一想到還有幾個小時就可以見到陸一，伍肆就興奮得睡不著，這種感覺就像是陸一答應和他合租的那天，他來來回回在屋子里忙了一晚上，把角角落落都打掃得一塵不染。

　　他一會兒爬起來，往背包里裝一些東西，一會兒翻個身，檢查一下鬧鈴響不響。

　　說不清輾轉反側了多久，他才淺淺地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伍肆迷迷糊糊起身，在床上坐了一會兒。他感覺他好像是做了個很長的夢，但不知道為什么，想不起來內容。

　　感覺夢里發生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他翻身下床，慢慢往洗手間走，路過客廳的時候，看到沙發上躺著他養著那只大胖貓，他一下居然忘了它的名字。

　　“排骨？”他試探著喊了一聲。

　　貓給了他一聲回應，扭過頭去接著睡。

　　家里有點兒亂，最近忙著寫稿，也沒打掃，好在他一個人住，平時也沒什么人上門，還可以應對兩天。

　　伍肆記得他今天要去找老大開會，不敢耽擱，收拾了一下就準備出門。

　　手放在門把手上的同時，一股奇怪的感覺又彌漫上來。

　　總覺得有什么事被他忘掉了，可仔細想想，好像也沒有什么。

　　睡多了吧……

　　他趕到老大公司，正巧遇到余歡準備進門。看到他，余歡露出了一張燦爛的笑臉。

　　“今天也要跟老大開會嗎？”她語氣輕快，“怎么感覺你精神不太好？”

　　“啊……”伍肆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可能沒睡好吧……”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余歡問，“晚上要不要去看電影？我請你，就當換換心情。”

　　伍肆看著她，還是覺得哪里有些奇怪，內心有個聲音告訴他，他應該答應，他和眼前這個女生關系不錯，但是……他和她有那么熟嗎？什么時候熟的？

　　開會的時候他也覺得很奇怪。

　　他電腦上有一份沒寫完的稿子，寫得還行，但他想不起來是什么時候寫的。老大在會議室跟他們幾個人侃侃而談，說出來的話也是又熟悉又陌生。

　　好不容易等到會開完，其他人魚貫而出，老大單獨把伍肆留了下來。

　　“老五，你幫我想個事兒，”老大說，“馬上六一兒童節了，我媳婦兒各種暗示我想要個禮物，你說我給她送啥啊？”

　　“六一……兒童節？”伍肆遲疑了一下。

　　“對啊，六一兒童節啊，”老大瞪他一眼，“不然六一還能是什么節？圣誕節嗎？”

　　有什么東西在伍肆腦子里炸開了。六一……圣誕節……一些模糊的記憶劃破了他的大腦，徑直沖進他的思維里，引發了一陣劇烈的頭疼。

　　他皺緊了眉頭，手抱住后腦，把老大嚇了一跳。

　　“大哥，你不是吧？想個禮物而已，這事兒有那么痛苦嗎？”他問。

　　伍肆擺擺手。“不是……老大，你聽說過，’陸一’這個名字嗎？”

　　老大愣了一下。

　　“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