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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活佛

第318章 人魚合影

魅羽活佛 高魅 4161 2023-04-17 13:34:42

  當晚小羽到家時已是夜里三點。胡亂沖了個澡爬上床,第二天九點起床趕作業。

  一整天只在上午十一點出門跑了個步,午后在電視上看了會兒賽車,其余時間都用來做功課。細心的允佳則像伺候病號一樣給她端水送飯。見允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小羽知道她想問船離島后發生的事,又怕打擾自己學習。真能忍,換成她小羽要是起了好奇心,對方就是睡著了也會被她從床上揪起來問。

  可小羽也實在沒工夫細說。其他科目的作業還好說,周一第一堂是常澤的六道歷史課。這門課不同于普通的世界史國家史,而是涵蓋了整個物理世界的演變與生物進化。常澤這家伙布置作業又多又燒腦,好像學生們不需要學別的科目,也沒有娛樂或者休息的剛需,所有閑暇時間都給他的課占去是應該的。

  快到晚飯時允佳出了趟門,回來后差點兒把小羽掀個跟頭。“允佳!你怎么把頭發給剪了?”

  在小羽的記憶中,允佳一直是及腰的棕色大卷發,整個人像是裹著層霧氣,如同油畫中的天使才從云層里鉆出來。允佳和詠徽同屬米高貝人,他們這一族的卷發在頭頂處不明顯,過了耳邊才開始卷的。現在允佳將頭發剛好剪到耳朵那里,看起來竟成了服帖的直短發。頭發一少,眼睛立馬大了一圈,簡直像換了個人。

  “十幾年都是一個風格,”允佳淡淡地說,“也該變變樣了。”

  小羽認為這可不是轉變風格那么簡單。十四歲的她雖然還未正式談過戀愛,由于心里一直裝著陌巖,有時會在網上偷偷讀一些和戀愛有關的文章。“把一頭長發剪短”據說是十分典型的失戀表現。

  當晚洗完澡換上睡衣,還剩最后一道歷史題,小羽一讀就傻眼了:“本周末每人外出拍一張照片,內容要與世界本源有關。必須是這個周末現拍的,舊照片不行。”

  “大變態!”小羽差點兒一拳捶在鍵盤上。前面那么多道題都是待在家里就能完成的,偏偏最后這題要人出門拍攝,為何不放到開頭,別人也好早做準備啊?現在都要上床了,誰還大老遠跑出去給他拍什么“世界本源”的照片?

  見鬼去吧,這道題的分她不要了!只是周一每個學生還要上臺解釋自己的照片,到時她兩手空空,定會被常澤當眾羞辱一番。

  關上電腦合上書,氣呼呼地爬上床,半天也沒能睡著。這次出海的經歷如紛繁的線頭在腦殼里交織。詠徽雖然有了女友,但小羽知道那倆人沒可能成的。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女孩去到西蓬浮國一天也待不下去,她父母也不會同意她嫁去那種地方。

  然而詠徽即將要去上的是哪間大學呢?怎么才能查到?看允佳今天的表現,詠徽情變對她的打擊比小羽想象得要嚴重。允佳今年上高二,若是后年考上詠徽的大學,兩個原本就郎情妾意的年輕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很快就能撥云見日了對吧?再強大的磁鐵,也要靠近了才能發揮作用啊。

  一想到這點,小羽的心像扭傷了的筋骨,動一下痛一下。她和陌巖已經多久沒見了?溫水煮青蛙,曾經親密的兩個人若是不能時常見面,總有一天便不會再記起對方的樣子,也許這就是他不來找她的真實意圖嗎?

  唉,越琢磨越睡不著,干脆從床頭摸過來手機,翻看這次海島旅行拍下的照片。不經意間看到在海洋館為姚誠和那只魟魚拍的合影,說來奇怪,照片應當是過去某個時刻的精準再現,可為何此刻看起來卻和記憶中有所不同呢?人的記憶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自我修改嗎?盡管只隔了一天。

  比如這條將自己的大白肚皮貼著玻璃的魟魚,不應該是豎直的嗎,怎么照片里朝左側傾斜?嘴巴下居然還有左右兩排小鰓,當時怎么沒注意到?穿著黑色短袖襯衣的姚誠被她突然喚了一聲“大寶”后轉身,面上的表情應當是傻愣愣的,現在看來卻有些詭詐。

  到此刻她也沒想明白海洋館里的病魚是怎么回事。倘若真的同祁哥那些壞蛋有關,她是否應當告訴兮遠伯伯,讓他派人調查霧馬島附近的海域有何異樣?應當不是姚誠在大驚小怪,否則對方沒必要假扮警察來追截。

  想到此處,打開短信,在姚誠昨天那條“摩天輪下見。大寶,”的下方回了一句:“姚大寶,你那條病魚怎么樣了,還活著嗎?”

  消息送出去后又有些后悔。都這么晚了,瞧那小子整天春風得意的那個勁兒,給他知道自己睡前還惦記著他的魚,又不知該怎么嘚瑟了。

  半分鐘后收到回復,“它正在看電視。”

  誰?魚在看電視?“胡說,我不信,”她回道。

  “你不信?我帶你去看。”

  在視頻打開的那一瞬間,映入小羽眼簾的是一條藍格子睡褲,大腿上擱著本書。想不到,這家伙還有睡前看書的習慣。

  那兩條腿隨后下了床,鏡頭掃過靠墻擺放的一只精致的櫥柜,柜子里有軍艦模型、怪獸人、野外收集來的奇形怪狀的石頭,都是大部分十五歲少年感興趣的東西。

  出了臥室,下樓,大廳里開著盞昏暗的落地燈。廳里很安靜,傭人們估計已經歇下了。電視果然是開著的,但沒有聲音。正對電視的本來是一排栗色的皮沙發,現在沙發前方支了張圓桌,桌上有只兩尺見方的玻璃魚缸。缸里有白色的珊瑚、墨綠的水草,和一只傾斜的海盜船。

  “你看,”姚誠將手機攝像頭貼近魚缸。那條小青魚果然是腦袋沖著電視的方向、臉貼著玻璃停在水中,裝飾著黑色橫紋的尾巴還在輕輕晃動。

  “它也許只是喜歡光而已,”小羽不服氣地說,“你的缸里太無聊,它就是看個熱鬧。”

  “是嗎?你等等啊,”姚誠抄起沙發上的遙控器換臺,找到某個正在播深夜恐怖片的頻道時停下。電視屏幕上一個左邊臉被鋸子削得血肉模糊的僵尸正在朝著觀眾走來。姚誠隨即調轉鏡頭去拍魚缸,那只小青魚的身子竟然開始一點點后退,到了退無可退的時候尾巴一擺,整條魚躲進珊瑚后方,不再出來。

  誒?小羽這回不得不信了。“可這不合理啊,魚就算有恐懼,那也是在面對鯊魚的時候,是種本能。你這條魚才離開大海接觸人類社會不久,怎么可能對人的血腥影像產生畏懼?”

  “所以我才說,這只魚像是短時間內讀了個中學,”姚誠關上電視和廳里的燈,上樓。“我猜是被什么海底高能信息流沖刷過。”

  海底哪來的信息流?小羽問他,“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我正在讀一本魚類生理學的書。魚的聽力很好的,我看能不能在水中放入發聲和感應裝置,與它交流。”

  怪不得剛才在看書呢,和魚交流?真是瘋了。小羽望著手機屏幕中逐漸變大的臥室門口,忽然意識到這么晚的時間不該和一個男生視頻。

  “我不跟你瞎扯了,再見。”

  “等等,你昨天在海洋館給我拍的照片能發給我嗎?”

  小羽掛斷電話,將姚誠和魟魚的“兄弟照”發過去。繼而靈機一動,有了主意,咯咯笑了兩聲。又擺弄了一會兒手機,這回迅速沉入夢鄉。

  ******

  除了小羽和姚誠,其他同學都是周六傍晚時分就到家了,比這二人有更多休息和學習的時間。即便如此,周一早上的歷史課上,大家還是免不了將狂歡后的疲憊帶進課堂。而常澤這么敏感——用小羽的話來說,是雞賊——的一個人,怎么會看不出來?開場白就露出不悅之意。

  “不要逮著個周末假期就去瘋,還在求學的年代,就應當以學業為主。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輩子庸庸碌碌之輩未必不勤奮,只是經常做些舍本逐末的傻事……現在每個人上臺,解釋你周末拍的照片如何與世界本源有關。按照照片提交的順序,第一個是司榆。”

  司榆的照片是座山。而且小羽認出,就是霧馬島中部那座不太高的小山,拍攝的角度是在姚誠遇險的那片沙灘上。

  “山、石、土地,我們平時也許注意不到這些看似尋常的東西。然而仔細想一下,假如我們是造物主,”說到這里,司榆目光有些迷離。一模一樣的藍色西裝式校服,穿在他身上卻有種寬袍大袖的飄逸。

  “首先要考慮的,是支撐一個世界的材料。這種材料既要堅固,又不能像鋼鐵那樣嚴絲合縫、寸草不生。堅固的同時離不開脆弱,干凈不能過了頭,要為生命的產生提供機會和養分,對一切腐爛和死亡不予區分地包容。”

  常澤點頭,“很好。下一個,向槐。”

  望著常澤那張酷似陌巖的臉,小羽又忍不住想,怎么才能弄到他的頭發呢?拿去同陌巖的做一下DNA鑒定,看看這倆人到底是什么關系。

  向槐拍的,居然是游艇在周五夜里遇上的巨型涌浪。“世界之所以能運轉,不僅在于‘有’,還在于‘動’,不動不變的東西是無法長存的。日月交替,潮起潮落,天地生生不息,每一刻的我們同前一刻都是不一樣的。”

  咦?小羽心道,這不就是佛教講的“成住壞空”,“無常我”嗎?這個向槐是不是懂佛法?

  接下來的照片基本上都是自然景觀。最后就剩小羽和姚誠二人了,他倆提交得最晚。常澤低頭望著講桌上內置的屏幕,嘴角咧出一個不對稱的笑。“衛小羽和姚誠同學提交的是同一張照片,要不你倆一起上來講?”

  什么?小羽無法置信地望著前方大屏幕上姚誠和魟魚的那張合影。她是昨晚睡前突發奇想,把這張照片當作業交了上去,沒想到那小子也這么干了!

  “哦哦——”四周的同學們跟著起哄,坐在小羽右邊的姚誠沖她傻笑一聲,率先走上臺。小羽無奈,也只得跟上去。

  常澤那兩只核聚變玻璃珠眼瞇了起來,依次打量著二人,問,“衛小羽,你怎么會有姚誠的照片?你們倆周末一起出去拍的?”

  “不是我倆出去拍的,”小羽誠懇地對常澤說。萊瑞公學禁止談戀愛,不過她沒啥好心虛的,她愛的人反正不在這間學校里。“是全班同學們一起坐船去霧馬島玩時拍的。怎么常老師您沒收到邀請嗎?這人緣,可真是有點兒,嘿嘿……”

  常澤臉一黑,“別扯廢話,講你的照片。”

  不是你先岔開話題的嗎?小羽在心里抱怨。打起精神,轉身望著大屏幕說道:“世界的本源,就是——這個世界不大對頭。我們都知道,鯊魚從一億年前起就已存在了,到今天也沒怎么進化。教科書上說的是因為鯊魚已經是海中的霸主,無論速度還是力量都足夠它生存,所以沒有進化的動力。”

  小羽嘴里說著,拿手指描了描屏幕上魟魚的眼睛和嘴巴。“你們看這家伙,和姚誠長得多像啊,簡直是親兄弟。”

  臺下又一陣哄笑聲。“要不要做個DNA鑒定?”姚誠在一旁小聲問。

  小羽不理他,接著說:“然而魟魚也是在多少世紀前就已停止進化,現在還只能在水里游來游去,姚誠卻在陸地上吃喝玩樂,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假如進化的動力就是生存,為何其他生物都止于溫飽,只有人在沒完沒了地往前發展呢?就像一同起跑的一萬個人,9999個跑了十米就停下了,還有一個人跑完馬拉松也——”

  “你到底想說什么?”常澤不耐煩地打斷她。

  “要不讓我來吧,”姚誠接過話頭,“我想她的意思是,我們的自然界其實沒那么‘自然’,當中有很多不對勁兒的地方。這些疑點并非隱藏得多么深,而是刺目地擺在那里。可悲的是,所有人都看不見,或者說,大家都不想去看。”

  臺下一片寂靜。小羽注意到,常澤眼中的精光收斂了,向槐卻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和姚誠。小羽知道向槐有點兒喜歡她,是見她同姚誠走得太近不高興了,還是有別的什么緣故?

  “先下去,”常澤對小羽和姚誠說,“中午吃完飯,你倆來我辦公室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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