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的病房外，一群最頂尖的專家圍在那張小窗旁。

　　白礬雙眉緊皺，嘀咕道：“難道是因為武道的緣故？可武者的自愈能力，不應該這么夸張。”

　　他們曾經研究過武者的身體，也對大部分兇獸進行過解刨。得出的結論是，無論武者還是兇獸，實際上不過就是身體發生異變，成為了體魄更強的生命個體。

　　除此外，從生理結構上，與大部分生物也沒有太大區別。

　　一開始他們便篤信，即便是先天武者，也不可能靠進化過的軀體抵抗輻射影響。陳凡起先的表現也證實了他們的判斷。

　　可現在，在他們沒有遏制手段的情況下，陳凡竟然有了自行痊愈的跡象。

　　“看來我們對武者的了解還是太淺薄了。先天武者和后天武者，恐怕不僅僅是身體素質上的差別。難怪要分成兩個等級……”

　　“可全華國現在就倆明面上的先天武者，有一個還是最近才晉級的。我們又沒有對先天武者的研究經驗，也怪不得我們嘛。”

　　身后眾人竊竊私語，白礬深吸一口氣后拿著一疊報告推門而入。

　　床上的陳凡睜開了雙眼，笑道：“看白醫生這凝重的表情，莫不是我時日無多了？”

　　“恰恰相反。”白礬坐在床邊目光灼灼道：“你體內的癌變細胞被徹底清除了，連病變組織都完全痊愈。”

　　陳凡沒有絲毫意外，只回說：“那不應該是好事么，可看白醫生你這樣子，好像不太高興。”

　　“告訴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算我說了你也不會理解。”陳凡嘆道：“白醫生，經過這兩天的接觸，我承認你是個稱職的好醫生。專業技術強、組織能力和管理能力也強，更難能可貴的是足夠理智。哪怕上級不斷要求你用重藥、猛藥，也必須把我治好，可你依舊還是選擇了保守治療，因為以你的經驗來看，我根本不可能完好無損的走出這家醫院。”

　　白礬目露疑色，不解陳凡突然夸他做什么。

　　陳凡又道：“可惜，你太過自傲。”

　　“我自傲？陳先生，我倒是聽說你很謙虛。可以我對你的了解，自傲這兩個字讓你安在我腦袋上，好像有些顛倒了吧？”

　　“你年紀最多不超過三十二歲，就已經成為了相關專業的頂級專家。手底下一大批人，個個對你無比信任和尊崇。你總能將任何事情安排得面面俱到，源自于你的自身專業性的自信。”

　　“也就是這種自信，讓你對其他信息抱有本能的質疑。一旦你的這種質疑無法得到答案，你就會抗拒、否認。”

　　“譬如中醫，你自稱對中醫有興趣，也有所了解。可實際上，你的了解程度，在你開始對中醫產生質疑開始就已經戛然而止。”

　　白礬有些不耐煩了，起身質問：“陳先生，你說的這些跟我的問題沒有絲毫關系吧？”

　　陳凡搖頭苦笑：“怎么沒關系。你對中醫是如此，對武道又何嘗不是？這些天我偶爾聽你們在隔壁辦公室聊天，每每說起武道，你們都能說得頭頭是道。不知道的，怕是要以為你們比武者還要了解武道。”

　　“可你們對武道的所有觀點、論述，都是源自于你們的專業角度。然而你們從未真正修煉過武道，就自以為破解了武者的秘密，找到了武者與常人的差異性以及成因。但說白了，你們所研究的不過是后天武者，在整個武道體系中不過是入門。”

　　“面對中醫，你們也是相同態度。有了一定接觸，用你們的專業去剖析，然后覺得不過如此。說起來侃侃而談，在行家看來就是笑話。”

　　“你說，你們不夠自大嗎？白醫生，這可不是做研究的態度啊。”

　　“真正的學者，不論是搞任何方向的研究，都必須帶著敬畏態度。知曉越多，方才明白自己的渺小與知識的匱乏。學海無涯，你們才剛剛出海，就當游過了遠洋，不是自傲么？”

　　一番話下來，白礬一時無言。

　　道理很淺顯，他讀書時就已經聽到耳朵起繭。可人就是這樣，不管得到過多少教訓，聽過多少哲理。真正實踐時，該犯的錯一個也躲不掉。

　　白礬低下了頭，語氣低沉了許多：“多謝陳先生的教誨。但我還是想知道，你到底怎么恢復的。”

　　“靈力。”陳凡這次倒沒有說大道理了，簡單解釋道：“先天武者，可將靈氣煉化成靈力并加以操控。靈力能淬煉身體，清除癌變細胞自然不成問題。若境界再高些，眨眼之間斷肢重生，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白礬聽得張口結舌，他知道靈氣是什么，可靈力從未聽過。

　　不過這是先天武者才有的能力，如此想來心里也算平衡了。

　　畢竟他們的確沒有研究先天武者的條件，也不會有哪個先天武者會給他們研究。

　　“受教了。”矗立了良久，白礬才微微彎腰。

　　他正打算離去，卻又想起了什么，問：“陳先生，聽說你在東河市開了家診所，還有幾個學醫的徒弟？”

　　“哈，是有這么回事。”陳凡訕笑，林清雅和王玨怕是在心里把他這個甩手掌柜罵開花了。

　　但以陳凡如今的層次，真讓他耗時耗力去坐診，就算他自己答應，其他人怕也不會答應。

　　先天武者的時間可是很值錢的好不好！

　　況且如今醫療行業走上了快車道，很多以前難以解決的疑難雜癥，都不再是問題。

　　所以也根本用不了他出手，而那些連大醫院都搞不定的大問題，陳凡也不敢貿然嘗試。

　　別看他把白礬唬的一愣一愣的，真上手，搞不好就得翻車。

　　“好，有時間我會去拜訪了。”白礬說完就離開了。

　　而后一整天，也沒人再來給陳凡換藥，只是隔幾個小時來取一些血液樣本。

　　第二日，確認陳凡的確已經沒有問題后，白礬等人準備離開了。

　　“陳先生，你的話我會一直記在心里。有機會我相信我們還會再見的。”

　　陳凡點了點頭，微笑著目送他們離開病房。

　　這個白礬有點意思，剛正不阿，也很有能力。可多少也有些剛愎自用的嫌疑，如今再看他的神情，明顯比此前又多了些謙遜，希望能讓他擺正心態吧。

　　……

　　南陽一醫門口。

　　白礬領到了之前上交的手機，坐上接送的專車，手機上顯示了十幾條未接來電。

　　號碼都是同一個，他以前讀書時的導師——李建純。

　　“喂，李老師。”

　　“白礬吧？怎么回事呀，連電話都打不通。”

　　“哦，執行一個秘密任務，手機上交了。”

　　“嗨，也對，你是軍區的人。不過我現在跟你也差不多，沒特殊情況也不能跟外面聯系……”

　　“那老師你這次打電話時？”白礬有些奇怪，他跟李建純的聯系其實不算多。

　　畢業后不久他回到了國內，經過審核后加入了部隊，曾參與過多項秘密研究項目。那段時間，連他的家人難得見他一面，社交方面也基本斷層，更何況是遠在異國他鄉的李建純了。

　　最近一次通話，就是李建純回國后，邀請他參加山海工程計劃。

　　雖然同樣是為國家效力，可那時候白礬對武者、小世界之類的東西感到陌生，手頭也有研究放不下，就出言婉拒了，還讓李建純大呼可惜。

　　電話那邊，李建純組織了一下語言，道：“白礬，上次你拒絕了我，這次你可不能再打馬虎眼了。哪怕是直接跟你上級要人，你這回也得出來了。”

　　“什么意思？”李建純還沒死心？

　　白礬有些無奈，你研究所里什么人才沒有？非得捏著我不放干嘛。

　　只聽李建純道：“最近華國的中醫強勢崛起，你知道吧？”

　　“知道。”

　　“是這樣的，華國官方搞了個醫者協會，專門負責研究新醫科學術問題。這個醫者協會，跟我們研究所也有直接的合作關系，我還掛了一個客座教授的頭銜。”

　　醫者協會？

　　白礬嘴角一抽，這還真是緊跟潮流啊。

　　不過他大概也了解這個醫者協會是什么東西，從性質上來說，這是官方直接組建和管理。自然和大部分民間自發組織的醫療協會不同。

　　且醫者協會的主要研究方向，自然也是新醫學體系，和武者、靈氣復蘇什么的自然脫不了干系。

　　這么想來，白礬對這個醫者協會倒是有些興趣了。

　　畢竟他才被陳凡點醒一番，時代變了，他卻還坐井觀天，遲早是會被淘汰的。

　　陳凡說的學海無涯，他這條才出航就擱淺的小破船，也是時候再度啟程了。

　　“現在醫者協會的會長頭銜還沒有確定，上級本來是打算調一個官員的，可畢竟是主要搞學術的協會，來個什么也不懂的人當會長，實在說不過去。”

　　電話里李建純喋喋不休道：“后來又打算找陳凡，但陳凡已經是山海工程總顧問。又兼任著武者協會的會長，再給他弄個頭銜，多少就有些惹人詬病了。”

　　“最后他們問起我，我思來想去……白礬，只有你最適合這個職位啊！學術方面自然沒有問題，你可是我最得意的弟子。管理能力、人品等等，我也打聽了，都對你是贊不絕口。”

　　白礬愣愣道：“可是我資歷尚淺……”

　　“誒，這你就錯了。就是因為你年輕，所以更要非你莫屬！現在可不是以前了，萬象初新，時代更迭太快，那些思維固化的老古董也該退位了，排資論輩這種搞法，現在已經不流行了。”

　　“這……”白礬遲疑了一會兒，終是肅然道：“好的，我明白了。不過在此之前我還要去一個地方。”

　　李建純問：“去哪？”

　　白礬看了看醫院大門方向，口中緩緩道出一個地名：“東河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