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朝著東邊一路直行,渴了就找水喝,餓了就生火,打一只冬天出來覓食的野物。四天下來,不見追兵,兩人頗為放松。
這一天已經是十二月十五了,還有半月就是除夕。緊趕慢趕,傍晚,他們現在一處山頭看見了不遠處的城廓。
計馳指著城池道:“你記性好,能不能記起那是何處?”
計如琢細細觀察,看看城池大小,以及所經河流山脈。搖搖頭道:“我只知從此去曲安定然不遠,卻不知是那個郡縣?”
計馳愣了一瞬,驚訝于自家妹子的自信。
“好了二哥,趁天沒黑城門沒關,先進城吧!”計如琢說罷,率先向著城門奔去。
計馳拍拍頭,連忙跟上。
臨近年關,旅人,客商,游子,外出務工的民眾皆都往家趕。人多了,城門的檢查俱都草草了之。
計如琢拔下頭上的銀簪,用一根衣衫上撕下來的布條綁了發,將發簪遞給了搜查的衛兵。
“大人行行好,我一姑娘家,不方便讓大人搜查,這是我僅有的首飾了,您笑納。”
那衛兵拿了銀簪,瞧了兩眼,還算值些錢。不耐煩的道:“哪里來的窮鬼,快滾快滾。”
計如琢拉了計馳,裝作害怕踉蹌著走遠了。
那衛兵沒理他們,轉頭又查起后面的人來。
此時街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食物飄著香氣,街邊的攤販叫賣著一些胭脂水粉,釵環首飾,孩童玩具……似乎想要在這最后的半月里,好好的賺上一筆。等到除夕,給孩子的壓歲錢,孝敬父母的體己銀子就算有了著落。
計如琢找了一處小當鋪,咬咬牙把三個鐲子當了,只留了左手戴著的一個。
素銀鐲子并不重,難得的是鑲嵌在兩頭的玉石。即便如此,三個一共也才換了五十兩銀子。計如琢也沒有計較,小當鋪才不打眼。
買了幾套普通的男式成衣,兩人隨意的找了間熱鬧的客棧,要了兩間上房。吩咐小二備水,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換上了衣衫。又叫了飯菜送到房里,飽飽的吃了一頓。
這是這一個月來,兩人睡得最好的一天。
日上三竿,計如琢在客棧嘈雜聲音中醒來。
穿了衣裳,綁了發,將臉色涂黑了些許。從銅鏡中看去,倒真像是哪家的小公子。計如琢甚是滿意,出門敲了敲計馳的門。
計馳開了門,手里正拿著個雞腿,啃得滿嘴是油。他伸手想要拽計如琢進來計如琢瞧瞧他油膩膩的手,艱難的避開了閃身進門。
計馳啪的關了門,又坐回桌旁接著吃。
“二哥,一大早的,你就吃得如此膩?!?p> 計馳用力的將滿嘴的肉咽了下去,回道:“我這段時間以來挨的餓恐怕好幾年都補不回來了。再說,聽你的意思,咱們過了曲安,還要吃不少苦頭才能回家呢。現在不多吃點,到時候可沒得吃了?!?p> 這里叫和安縣,曾是前朝一個叫和安的縣主的封地,隸屬曲安。從此去曲安,車馬也就半天的路程,也算是繁華之地。
計馳邊吃邊說到:“這里的百姓朝食喜歡米線面食,燙熟之后,撈入碗中,在添上兩勺豚骨或羊肉鮮湯。加上些許的時令青菜或者醬菜腌菜,最后撒上一點胡椒粉。嘖嘖嘖!可香了。妹妹,我要了三碗。吶!這是給你的。”說罷推了推碗,示意計如琢快吃。
計如琢拿了筷箸,從善如流的吃了起來。確實,寒冷冬日里,這樣吃最是暖人,鮮香里又有淡淡的辛辣。
一時飯畢,收拾了兩個包袱,主要是昨日買的衣裳。兩個人出了門,找人打聽車馬市場,準備租賃一輛馬車前往曲安。
人來人往的街上,有一群人卻四處巡視。
兄妹倆一看便知,是別人豢養的死士。
計馳瞬間提防起來,其中一人似乎往他們的方向看了過來。計如琢拉拉計馳的衣袖,小聲說道:“二哥,你這樣太明顯了,看到沒有,像別人一樣。低頭,別看,身子弓著些,不要露出敵意?!?p> 計馳乍皮的皮肉松弛下來,跟著計如琢一起往前走去。
緊張倒是不用演,兩人都擔心會被發現,走出視線時背上皆冒了一層細密的汗。
“好險!”計馳拭了拭額頭。
計如琢點頭,說道:“這次算是避過了,我不知道我們的長相是否泄露。以防萬一還是買點脂粉,喬裝一下?!?p> 計如琢買了脂粉眉黛,躲到一處死巷里,將兩人的皮膚在涂黑了一層,又將眉毛,臉型重新修飾了一番。而后叮囑道:“二哥,盡量將眼睛耷拉著,就無精打采的樣子。行走之事,要將腳步加重一些,頭要微低?,F在我們不是大家貴女貴公子,是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不敢惹事的尋常人?!?p> 計馳道:“我懂我懂!我跟著你學就是了?!?p> 兩人閃出死巷,又裝作之前的模樣。
自稱是去曲安尋親的兄弟倆,花了五分銀子雇了馬車。交了銀子,車夫揚起鞭子,嘚啵嘚啵的出發了。
“看你兩位,年紀不大,恁的家里人放心讓你們自己出來喲!”車夫趕著馬車,自來熟的攀談道。
計如琢的聲音還是比較特別的,就由計馳去周旋。
計馳咳了咳,說道:“大伯不知,我家原也是小富之家,合樂美滿。怪就怪娘親去的早,后來爹爹新娶了一房,生了一對金童般的兒女,家中哪還有我兄弟二人的位置。這不,大年節的,竟打發我們去投奔外家……”
計如琢聽著,暗戳戳的想,這事怎么越聽越像真的似的,抬眼玩味的看著計馳。
計馳正編得興起,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的說著,忽覺氣氛怪異,似有殺氣。
急忙停住,苦笑道:“大伯快別打聽了,我這小弟聽了往事,正傷心呢。”
車夫“唉”的嘆了一口氣道:“是老漢的錯,兩位小兄弟坐好了,我早些送你們入城。”
計馳問道:“大伯能送我們入城?”
車夫道:“咳咳!做生意嘛!與城門子都是熟識的,還能省了進城費呢?!?p> 計馳自然欣喜不已,連連道謝。
一老一少一路聊著,其實就是老車夫一路絮叨著,計馳不時的回應兩句,計如琢楞楞的聽著。
直到老車夫說馬上就到了的時候,兄妹倆已經差不多了解了他們家祖孫三代。
例如他老妻賢惠;他兩兒一女都孝順,婚嫁也都還不錯。他幾個孫子都上了私塾,個頂個的聰明;他女兒女婿去年才給他添了個外孫,過倆年就會喊外祖父了……
馬車駛入城門,老門子一看是笑呵呵的車夫,就讓他進去了。
如此無波無瀾,馬車里的兩人都驚詫不已,甚至覺得不像真的。真的就如此簡單,如此順遂。
入了城,車夫靠邊停了馬車,兩人下了車,朝車夫作揖。
“折煞老漢了,送你們到這里,接下來老漢就管不了了。兩位小兄弟,珍重!”
計如琢取了一塊碎銀,遞與他道:“多謝老伯,養家不易,您收下吧!”
計馳也連連點頭稱是。
老車夫擺擺手道:“都是苦命人,留著吧!總有需要的時候?!?p> 正在此時,變故陡生。
城門外一隊人騎馬而來,高聲道:“站住!”

里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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