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一趟航班，一度讓余漫覺得她已經飛出了國境線，可的的確確是國內航班沒錯，終于在清晨抵達了目的地——日光城LS。

　　出了航站樓，出租車拐出友誼道，余漫抬頭看了看天空中偌大的太陽，又低頭看了看手上剛從機場薅來的熱乎地圖冊，轉頭問趙賀：“你信教？”

　　“我信馬克思。”

　　“……”余漫想說她也信，可她這情況，的確容易讓馬克思壓不住棺材板，“那，她信教？”

　　“她信我，謝謝。”

　　“……”余漫被秀了一臉，忍住潑冷水的沖動，再問：“那你來這兒？確定不是騙子嗎？”

　　余漫對此深表懷疑，就她那點兒為數不多的了解，這個地方跟玄學沾邊兒的也就藏教和佛教，可說起佛教，她覺得嵩山少林寺可能更靠譜，畢竟是老字號，而藏教……

　　不好意思，她只看過電視劇，曾經好像還選修過一門唐卡的網絡課，稍微沾一點點兒邊。

　　饒是她想象力再怎么豐富她想象不出來這地方會有什么款式的大師。

　　趙賀好像有點兒高原反應，還是別的什么，話說著說著就沒動靜了，余漫一看他的臉色，輪到她不說話了。

　　他們在飛機上休息過了，這次打的出租車是直達目的地的，余漫瞥了眼趙賀，轉頭一邊看導航一邊翻地圖冊去了。

　　出租車顛啊顛顛了將近兩個小時，顛得余漫都想吐了，終于到地方了，趙賀也終于被顛醒了，余漫看著高聳入云的宮殿，狠狠抽了下嘴角，等著趙賀去買上山的纜車票回來。

　　到這兒，一切都很順利，乃至是他們坐纜車上山找到那位所謂的大師之前，都很順利。

　　但是！

　　余漫覺得這大師根本不懂趙賀說的是什么意思，因為這番對話余漫不久前才在自在觀演繹過，相差無幾的答案，甚至可能是因為地域問題，自在觀那位普通話還好懂一點兒。

　　不過她沒有打斷他們，畢竟，是她“自己”隨時可能會“死”，是她“自己”躺在病床上熬日子，是她“自己”日復一日的消瘦惡化，可不可信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還有人覺得能換回去，除了她之外，還有人說有辦法可以換回去！

　　哪怕是千萬分之一的概率會成功，余漫也沒有不試一試的理由。

　　耐心聽了一會兒，余漫卻越發覺得希望渺茫，在又一碗雞湯要摁頭灌的時候，她溜了。

　　抬眼是綿延的山丘和經年積雪，是晶瑩的湖泊和成群的牛羊，是虔誠的信徒和興致勃勃的游客。

　　余漫吐了口氣，找了個沒什么人走的臺階坐下，抱著背包，腦子里一團亂。

　　這個大師不靠譜。

　　其實也不能怪別人不靠譜，畢竟照實說的話，大師可能會建議去精神病院看腦子，哦，應該不是“可能”而是必然，至少她在網上問的那幾個都在建議她看腦科或者是精神病院。

　　這其實很容易讓人迷惑，是不是真的該去看腦子？

　　每每這個時候，余漫就覺得有人知道她不是鄭語曼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會讓她更確定一點這一切都不是她自己的臆想。

　　當然，跟還躺在ICU的“自己”面對面，那是最大的提醒。

　　呆坐了會兒，余漫從包里掏出紙筆，一會兒抬頭一會兒落筆，不過片刻，一幅潦草的線稿躍然紙上，赫然是眼前的風景。

　　一點點填上陰影，加強亮部，補充細節……

　　眼看眼前的山、雪、牛羊、人群、建筑一一浮現紙上，余漫卻忽然頓住筆，慢慢抬頭看了眼，轉而撕了這畫，儼然是不滿意。

　　步履匆匆趕過來的趙賀只來得及看到一捧碎紙屑，要不然憑他卓越的理論知識和好幾年的從醫經驗，他應該很容易就能發現端倪。

　　“喝水嗎？”趙賀瞥了眼那捧正在被塞進背包側兜的碎紙，自然的遞了山上一瓶價格翻了五倍的礦泉水過去。

　　余漫搖了搖頭，她不渴，可架不住趙賀拿著尾端把水瓶塞她手心里了，她只能接著。

　　“我覺得我們可能是白跑一趟了……”趙賀重重吐了口氣，說來好笑，功課做得再多，見了面，依舊是一樣的結果，久負盛名又有什么用，天賦極高又能怎么樣，歷史悠久又有什么差別，還不是一樣的解決不了問題。

　　在網上說的是可以解決，電話里也說的很肯定，見了面卻是在勸人去看醫生？

　　還精神分裂呢，也不知道電視劇到底是看了多少，到底是哪個無良庸醫說精神分裂會變成另一個人的？！就離譜！明明更像是幻想出一個人來！也就是所謂的幻覺。

　　更何況，就算是這本人精神分裂了，其他人也不會被傳染的好嗎！？

　　趙賀有點兒說不出的煩悶和急躁，卻只是在悶頭喝水，也不嫌臟，隨意坐在了鄭語曼（余漫）旁邊。

　　“嗯……”余漫想說“我也覺得”，但是她又有點兒于心不忍，說實話，對方籌劃這趟出行，目的很單純明確了，那就是換回去，即使不盡如人意，那也沒什么辦法，畢竟她自己也試過幾回，這種滿懷期待又不得不面對現實的感覺，她很懂。

　　當然，他們也不太一樣，余漫至少還能知道自己的身體還沒死，但是，她都不知道鄭語曼的靈魂還在不在，更別說趙賀了，這么說來，他應該更難熬，在生死面前，別的社死啊危險啊都可以讓步了。

　　“也不是你的錯，我之前也去過這種地方，沒什么用，不過多試試也是好的，萬一有用呢？對不對？別氣餒嘛！”

　　余漫安慰道，卻想著要是趙賀放棄了，那她真的就是一個人了，真的就只有她一個人希望能換回去了，畢竟，對孟北來說，她是更像的替身，對孟斯南來說，她是醒過來就會分手的戀人，對其他人來說，她只是昏迷只是瀕臨腦死亡只是應該活不久了……

　　“雖然還不想承認，但是，這種事情好像的確只有你們這一樁，就這一個多月來看，你覺得你們有什么地方相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