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小小姐啊,才剛從邊疆那鳥不拉屎的地兒回到盛都……
阿糖掩去眼中憐色,手腳利索地把碟子放在搖椅旁的小架上,“李管家叫我夾出來一小碟拿來給您嘗,剩下還有大半桶放在了咱府后廚那兒。”
磕磕跘跘地,她總算是不辱使命地介紹完了這碟桂花糕的背景由來。
“啊——”白暮輕瞥了一眼架子上穩穩放著的碟子,有氣無力地拉長了聲調,“行——我知道了,放那兒下去吧。”
她現在唯一的欣慰是——阿糖出去后貼心地帶上了門。
前腳圣旨剛接完,后腳的賜婚對象就……
白暮不知道這送人一……桶桂花糕的九王爺又是個什么妖魔鬼怪,她只覺得,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拍拍自己長相優越的小臉蛋,白暮一邊咬著桂花糕,一邊在顱內開始總結一下自己身為“作者”的已知信息——
白暮,本作者為了代入更加快樂而直接本名生成的爽文女主角,雖父母早逝,但卻是鎮國將軍府獨一個的大小姐,琴棋書畫個個不行,騎馬射箭樣樣精通,醉生樓常駐vip玩家,端的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冷情風流女子形象,搞的對象是單挑從沒打贏過她的青梅竹馬,大結局是圓圓滿滿的人生贏家。
顧蓮生,女主的竹馬本竹,打架從沒贏過的新世紀愛妻好男人。
溫潛,預設反派名字。
其余,無。
大綱一時爽,寫文火葬場。
白暮此時只恨自己碼字不夠勤,以至于穿了自己的設卻還是兩眼一抹黑。
青梅竹馬查無此人,天降皇上要賜婚?
賜婚的對象還是這些日子她混跡各個茶樓都有所耳聞的“皇家那些事”必知之——貌佳青年九王爺,只可惜是個癡傻的。
不怪方才那陳公公好言勸開,擱誰家好閨女嫁了個傻的能有好心情呢?
白暮憂心忡忡地吃完了一整碟的桂花糕后砸吧砸吧嘴,心下對自己的未來很是擔憂。
半晌。
“嘖,不過他家廚子還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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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到了大婚當日,欽天監日子算得好,這一日天空澄碧,纖云不染。
白暮抱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念頭,在這一天來之前的日子里吃好喝好,竟生生把女主設定中盈盈一握的小腰吃漲了一指。
屋門被推開了一條細縫。
阿糖探頭探腦地看了一圈,確認沒有喜娘的影子,這才小心翼翼地拿著裝了糕點的紙袋進了門。
白暮正歪坐在鏡前欣賞自己上了婚妝后的盛世美顏女主臉。
原來顯她英氣的眉被修成了彎彎柳葉,那股子桀驁難馴的氣勢便去了大半,轉而變成了溫婉婉約的形象,朱唇一點,桃花眼后也暈了淡淡的胭脂,眼波流轉間攝人心魂。
聽見門口動靜,白暮輕抬眼皮,看向鏡中映出的阿糖。
“小小姐,這糕點您快吃了吧,還熱著呢!”阿糖小跑兩步遞過紙袋給白暮,抬眼又看了下屋內,好奇得很。
白暮捏著一小塊糕點送入嘴中,側瞥了她一眼,“想問喜娘哪里去了?”
阿糖眼睛滴溜溜地轉,“是呀小小姐,不說喜娘要陪著新娘子送到轎子上么?”
怎么這會兒人就在屋里了?
方才小小姐讓她偷偷去后廚取些墊肚兒的東西時人還在這兒呢。
白暮吃掉最后一口美味,面色隨意地哼哼,“太煩了,我把她趕出去了,讓她等會兒吉時到了再來找我。”
剛說完門便又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伴著喜婆樂呵的聲音,門被徹底敞開,“新娘子呀,吉時到了,新郎官來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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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蓋頭遮住了白暮的視線,她不知外界究竟是何模樣,但聽得阿糖得了空便嘰嘰喳喳地在她耳邊道什么十里紅妝。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玫瑰花香,白暮低頭便能看到繡鞋周旁一地的玫瑰花瓣。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街道之上看熱鬧的老百姓們一個個激動得仿若是自家娶嫁。
只是好笑的是,白暮母胎單身數來年,如今竟是在自己的設里直接跳過了解戀愛,一步到位地成了親……還不能告知給自己記憶中那個可愛又嚴厲的倔老頭子,免他憂慮,也免是非。
這是皇家的賜婚,是君主的命令。
白暮不想費心揣測龍椅上那位的心思,她但求吃好喝好地過日子,興許哪天沒了命,人還能回到二十一世紀。
不過是嫁個好看的傻王爺,有人愿意有人嫌,對白暮而言,說起來這還勉強算是達成了她以往的人生目標之一——搞個高富帥。
一路上白暮都在胡思亂想,踩著青石磚的步子輕飄飄的,連帶著喜娘什么時候把她送到了花車上,她什么時候扯了紅綢,換了花轎,又怎么到了拜堂,這一連串的過程她都云里霧里的。
“一拜天地!”
司儀情緒飽滿的洪亮嗓門喊回了白暮飄在半空中神游的魂兒。
“二拜高堂!”
隔著大紅的蓋頭,白暮隱隱約約看得到所謂高堂并無一人,兩把雕花靠背椅上似乎是各放了套衣袍頭飾。
“夫妻對拜!”
白暮順從地轉過身來,對面男子的臉隔著蓋頭難以看清,她只約莫知道這人比她高出了一頭不止。
男子一旁還站了個公公模樣的人,佝著腰在一旁細聲引導著,“爺……來,您轉過來……”
白暮眼看著那公公哄小孩兒似的誘導著男子拜了最后一拜,又聽見正對面有聲音毫不遮掩地傳來,“三…哥,沒來嗎?”
語調聽著有些呆愣,不過音色卻是極好,清亮又溫潤,只是講話慢吞吞的。
“禮成!!”
司儀這嗓子活像吃了兩支嗩吶。
禮畢親成。
周遭的聲音又雜亂起來,吵吵嚷嚷的,白暮沒能聽見那公公回話便被人攙著送入了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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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圣上對待他這同父異母九弟的態度誰也摸不清,若說喜之,這給他賜婚賜了個“名聲在外”的白暮,若說不喜吧,這成婚的排場除了照顧新郎官情況特殊免了敬酒等禮節外,其他一眾事等皆是有超王爺規格。
白暮安靜地坐在婚床上等待她的新郎官拿著喜秤來挑她的紅蓋頭……這種事是不可能的。
一進婚房,伺候的丫鬟小廝便都退出去了,只剩門口留了兩個小廝守門。
無觀眾無限制。
幾乎是確定門被關上的那一刻,白暮便迫不及待地掀開了腦袋上搭了一天的紅蓋頭,起身徑直走向梳妝鏡,路過桌子的時候還順手捏了一塊鳳梨酥塞進嘴里。
坐到鏡前,白暮一邊嚼著鳳梨酥,一邊開始對著鏡子一點一點地拆頭上頗沉的鳳冠。
“王爺……”
屋外悉悉索索行禮的聲音隔著貼了大紅囍字的窗戶傳來。
【這么快?】
白暮手上的動作先是一頓,而后加快,三兩下便收拾好了頭發,在門開之前迅速移身坐回床榻。
一身大紅喜袍的男人推門而入。
白暮不知怎的竟緊張了起來,連帶著手心都微微冒出了虛汗。
“你們下去。”
清亮溫潤的聲音響起,白暮聽到他一字一頓地命令身后隨從。
“吱呀——”的一聲,門又被人關上了。
屋內只剩兩人,溫知淮緩步走向床邊披著紅蓋頭的女子,桌上放的喜秤被他輕巧地提在手中。
“王妃。”
蓋頭被挑落在床上,白暮直直對上了溫知淮的雙眸,那眸子看向她的眼神帶著天真好奇,此外再無他物。
直到此刻,白暮與她這天降相公才算是第一次面對面地遇著。
有一說一,溫知淮長得著實好看——他膚色偏白,五官俊美,尤其那雙唇,紅潤得仿若拭了胭脂,金冠束著烏發,喜服加身,整個人透著矜貴又清俊的氣質。
如果不注意他有些呆萌的表情的話。
【不愧是書中人啊……】
美男的沖擊讓白暮這個現實宅呆了。
溫知淮見對面的女子雖生的好看,引人親近,但卻散亂著頭發,一點也沒有他往日見的其他女子扮相妥當的樣子,此時還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頓時薄唇微撅,眼神不由也疑惑了起來,“王妃為何這樣……”
“看本王?”
說到最后三個字時溫知淮彎下了腰,也直勾勾地回視白暮。
“啊不是……我給你寬衣……”吧。
白暮這話條件反射地說出口簡直想給自己來兩巴掌,哪壺不開提哪壺,雖說這親是成了,她難不成還要真的把這孩子睡了吧?
心理年齡二十二的白暮看著剛二十的溫知淮,尤其還是個智力略有問題的大型小孩兒式的溫知淮,她滿心滿眼都是母愛。
在這種情況下,一絲一毫的有色思想都是會褻瀆了崽崽的!
當年追星散出去的愛,白暮已經決定好了,如今她要全收回來供給崽崽。
溫知淮皺著眉,不知他的王妃為何突然變了個人似的,看他的眼神從呆愣一瞬間亮了起來。
不待溫知淮有所反應,白暮“噌”地一下站起,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眼睛亮亮地盯著他,露出一個自以為“慈祥和藹又友好”的笑容,“崽……王爺折騰了一天想必累壞了吧,讓臣妾來給您寬衣,好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