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王越都不敢相信經歷的這一切。

　　他今天只做了一件事，殺了一只已經死去的白貓，再之后他的世界觀就崩塌了。

　　沒錯，先是見到了已經死去的孫正義，

　　又是聽聞商場發生槍擊案，在暴亂中躋身而入，居然在這還碰到了那位老板，還遭到了莫名的襲擊。

　　這還不是最可氣的，真正令他汗毛豎立的是那通詭異的電話。

　　到了現在，王越已經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

　　更是已經懷疑起自己的真實性。

　　等等。

　　那家伙的通話記錄顯示的是他并沒有打過自己的號碼。

　　于某個瞬間，一個激靈忽然打醒了王越。

　　也就是說，如果自己接到的號碼是真正的方別打來，那個家伙根本就是個冒牌貨。

　　王越企圖用一些道理來撫慰心情，以此淡化那個恐怖的猜想。

　　或許，這其中有個假人，就像一個提線木偶底下的木偶，任由上面將其操縱，去做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樓道底下不知道在第幾層傳來流水聲，勾起了王越的注意力。

　　“冷靜……”他隱約聽見了男性的聲音，這道蘊涵憤怒的低沉音，一下便讓他想起了就是之前方別將他打倒在地，幾乎歇斯底里的音色。

　　他似乎就在底下，是來試探自己？

　　還是準備用這種方式來羞辱自己。

　　沒錯，那個混蛋肯定已經猜到了自己躲進樓道間，故意打來電話，來擊垮他最后的自信。

　　他的通話記錄并沒有什么問題。

　　有問題的的會是誰呢。

　　王越背靠冰冷墻壁，手指摩擦著槍械的扳機處，認真思考：“如果，我不是假的，誰又是假的呢。”

　　沒錯。

　　那一定就是他了。

　　“對……我不會輸……”那個男人的聲音又傳了上來，不過在王越耳里，卻是變得無比刺耳。

　　看，又在挑釁他。

　　一定要生生把自己給逼死才肯罷休是吧！

　　“咔咔。”

　　裝備好手里的武器，王越面色陰沉的走下樓去，恰巧，在他剛下樓梯的一霎那，商場外傳來“砰”的一聲。

　　槍擊，這必然是槍擊。

　　王越都差點快忘了，來這里的目的為何。

　　這座上商場還藏匿有一個攜帶武器的人，那會是誰呢。

　　他已經不在乎了，當務之急，是一定要抓到那個人。

　　那個煞費苦心騙他的冒牌貨。

　　“嗖。”

　　槍響沒多久，靠著樓梯間的縫隙，王越親眼所見一樓的洗手間里，一個黑色身影跑了過去。

　　“就是他。”王越敏感的辨識程度一眼就認出了那個沖出去的男人。

　　那就是方別，不會有錯。

　　王越手持武器，低罵：“混蛋。”

　　他所有的猜想在見到方老板后，全都已經證實了。

　　這個人就像個陰魂不散的幽靈，好像在一直跟著他，戲耍他，像貓捉老鼠那樣，一點點讓他的精神被折磨崩潰。

　　“踏踏踏踏。”邁著稱重的步子，王越的身子站的很穩。

　　沒有什么好在迷惘，只要解決他，一切都將真相大白。

　　做出決定，王越的信念無比堅定，趁勢而上，不過那個家伙顯然已經跑了有一會，他必須馬上追上去。

　　沖出樓道的王越直接到了商場一層，他渾身是血的抽出一把警用手槍，蔚然不動的站在人群中觀察著。

　　這里的行人似乎又多了起來，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他現在必須得馬上找到那個混蛋，堵在大門口的位置，絕不能讓他給跑了。

　　不過三兩步，王越健壯的四肢很快便追上了那個混蛋。

　　黑影詭異的一陣加速，又瞬間拉開距離，

　　眼見那人即將消失在拐角。

　　王越屏息凝神，扣動扳機。

　　“砰。”

　　隨著那縈繞耳畔的劇烈一聲，子彈出鞘，正中后腦勺，當即皮開肉綻，留下了一個驚人的洞孔。

　　強大的慣性讓那個人被射穿以后，像紙片般飄落倒下。

　　不過轉瞬間，勝負已分。

　　……

　　他已經解決了萬惡之源，到此為止吧。

　　剛走沒幾步，便聽到身后傳來幾個陌生人的聲音。

　　“別擋著我。”

　　“你找死是嗎？”

　　“小伙子，別過去，那邊有危險。”

　　危險？

　　這里哪里還有什么危險，不是都已經解決了嗎？

　　王越突然好想笑阿，不過保持職業本能，還是端起槍口。

　　“你在干什么。”

　　這是一道充滿困惑、不解、滿頭霧水的，獨屬方老板的聲音。

　　方別沒搞明白，不過又是一個轉角，又一次遇上了他。

　　這個世界總實這樣奇妙。

　　重逢方別，對面的人全身不由顫抖起來，這是興奮過度的表現，他真的很高興，又一次遇見他，都忍不住發起抖來。

　　“你，到底是誰。”王越優雅的緩緩轉身，充滿挑釁的看著來者。

　　又來了。

　　這才剛剛結束。

　　看。

　　又來了。

　　媽呀。

　　如果現在這個人是是方別，那他剛剛殺的又是誰？

　　對面那人滿臉的疑惑，像是在對現狀的思考。

　　裝得真好。

　　方老板不愧是方老板。

　　專門做死亡體驗這種坑人又騙錢的事業，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平日間的偽裝已經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水準，裝起傻來簡直毫無違和感。

　　可惜了，這是個奧斯卡永遠也得不到的人。

　　槍口果斷對準騙子，王越的專業素養絕不會讓他在開槍時失手，不過在此之前，他回想起這家伙之前的一句話。

　　“來啊，阿sir，就像剛剛那樣，站起來，用槍對準我的腦袋，然后用嘴發出‘砰’的一下，我就死了，或許吧，我也不確定。”

　　果然，不管怎么聽都覺得好刺耳呀。

　　不過既然他喜歡這樣的方式，那干脆就成全他好嘍。

　　“砰。”

　　用嘴模擬出槍響的聲音，見到方老板疑惑的眼神，王越久違的微笑回來了。

　　沒有停頓也不加猶豫。

　　即便現在有人駕馬而來，大叫“槍下留人”。

　　也來不及嘍。

　　“砰！”

　　王越閉上眼睛，不再去看對面的人，隨手扣動扳機后，好像全世界都靜了下來，只剩他孤零零一人。

　　癱倒在地，懶得動彈。

　　他太累了，做完這些后，心口懸掛的大石頭落了下來。不管之后怎樣也好，至少現在得到了休息。

　　站在不遠處的方別皺皺眉。

　　他的槍里沒有子彈。

　　在最后關頭。

　　王越提前卸下了槍里的子彈，已經將錯就錯了一次，總不能再錯第二次吧！

　　假如他們兩個一定會有一個人死在這里，他不希望是方別。

　　經過剛剛那一槍，方別的腦子也逐漸冷卻。

　　“就在剛才。”方別緩緩走來，“我有一個猜想。”

　　“你說。”王越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又準備跟他解釋一大堆的人，“貓，不是我殺的。”

　　“那不重要。”

　　沒人在乎這件事。

　　“我曾見到過你持槍進入，好像在追一個人，從那開始，一切就亂套了。”方別仔細回憶起那件事。

　　王越笑道：“但那不是根本原因，在我進來之前，這里就已經發生了槍擊案，你在里面，也聽到了，對嗎？”

　　“這倒是沒錯。”方別承認看到過有人，就是因為那個人，才導致了王越的失控。

　　“但是你也的的確確的開了槍。”

　　“我有必要解釋一下，那是因為你，你的失控打亂了我的方向感。”

　　王越仍然堅持方別才是那個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方別當然不愿意背這種鍋，因為在他看來，如果王越不像個瘋子一樣的沖進來，然后朝他亂開槍，哪會有后面的事情。

　　他們倆每個人都在撿對自己有利的條件說著，為自己的行為辯解，然后統統指責對方的責任。

　　不應該這樣。

　　鬧到如今的份上。

　　起碼不該是爭論對錯的問題。

　　這樣下去永遠也討論不出結果。

　　這根本就是一個無解的羅生門。

　　羅生門。

　　不管是在都朝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式陳述，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或許記憶都會有些許偏差，強制篡改部分證詞。

　　最終的結果就是在撲朔迷離的進展中不了了之。

　　至于最初的真相，也將在多次討論、篡改、辯護吼變得撲朔迷離，難分對錯。

　　這就好像一出大戲，帶有各種懸疑劇情，反復反轉，交織著愛恨情仇，如果真的被拍出來，觀眾一定很愛看。

　　忽地，方別瞄了一眼王越腰間的家伙什。

　　“你還剩幾顆子彈？”

　　王越數了數，“五發。”

　　“滿彈匣？”

　　“對。”

　　確認最后一個數據，這樣方別總算是理清楚了。

　　依據常識判斷，王越手上那把警用手槍彈夾最大容量是八發，也就是說在這個過程中他使用了三發。

　　一發來自于他說那個不是他打死的白貓。

　　一發則是用在維護治安。

　　最后一發，不就是整件事的起因嗎？

　　一切就都通透了。

　　方別露出超然物外的笑容。

　　“如果一切的起因在于槍擊者。”

　　他釋然看向王越：“但如果一開始，就根本沒有這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