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為周翩若解下斗篷,扶著周翩若坐了下來。
“跑這一趟辛苦了。”三爺為周翩若倒了杯茶,推到了她的面前。
周翩若接了過來,小啄了一口,回聲說到“能為三爺辦事,是我的榮幸。”
“如今維跶王與大王子要打起來了,三爺覺得誰更勝一籌?”周翩若望著三爺問到。
“大王子手中本就有都烈與古里甲的人馬,如今又多了件信物得了納剌的人馬,維跶王怕是不敵。”三爺也喝了口茶。
“那三爺要讓大王子登基為王?”周翩若一臉不解。
“讓你那位七王子登基為王可好?”三爺抬起頭,一臉玩味的看向周翩若。
周翩若有點吃驚,但是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她朝著三爺一邊說一邊點頭“小七是個光明磊落、重情重義之人,若是他為維跶王,維跶與慶朝的戰事定能平息。”
“你倒是很相信你這位小七。”三爺有點傲嬌地偏過了頭。
周翩若心中竊笑,三爺連個八九歲小孩的醋也吃,全天下就只能說三爺厲害。不過三爺確實深謀遠慮,從進維跶主城的那一刻開始,一盤棋下得毫無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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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著大王子旗號的部隊當天就開始行動了,都烈、古里甲和納剌似乎都沒有食言,浩浩蕩蕩幾萬人朝著維跶主城進發,大王子和他外祖父的隊伍走在最前面,納刺走在其后,古里甲走在最后。
大王子滿臉悲壯的神色,自今天王后的頭顱懸與城頭的消息傳來,外祖父泣不成聲,勢要報仇。雖然大王子同樣悲痛,但悲痛卻不及他心中的煩悶。自他逃到都烈的地盤后,他一直在等一封回信,而這封回信久久都沒有到來,讓大王子心底十分的沒有底。
而李邵此刻手中握著的,就是大王子那封并沒有被送出的信件,他腳下已經倒下了一個全副武裝的維跶送信使。
李邵把信攤開,信頭署名令他眼下的陰霾鋪了一大片,李邵收拾好攤開的信件,朝著維達主城三爺的院落趕去。
裴二和青襲跟隨在古里甲的隊伍中,不動聲色地跟著隊伍前行。昨夜青襲將古里甲三兒子的信物交給古里甲,并將兀顏烈的話傳達后,古里甲并沒有表態,對青襲的退下也并沒有表示,只摩挲著信物在帳篷中沉思。
而另一邊的維跶王,已經親自領兵出了城門,完顏的戰旗肆意飄揚,王者之師士氣昂揚。
兩方勢力都在傫河邊停了下來。赤旗飛揚,火光吞吐,雙方的陣營近距離全體列陣對抗,廝殺聲、呼喊聲、戰馬嘶鳴聲充斥著整個傫河。大王子提著刀在人群中肆意廝殺,嘴角滿是笑意,他這邊的勢利明顯占優,不用多時就可以攻下維跶王的部隊,他就是新一任的維跶王了。
忽然,就見古里甲的隊伍全部掉頭朝后退去,維跶王的隊伍像潮水一樣朝著大王子的隊伍撲了過來。
大王子面目猙獰地朝著身后的古里甲大喊“為什么!”
古里甲陰狠地回頭看了大王子一眼,又轉過了頭去,朝著遠方奔去。
大王子順著古里甲跑去的方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那位“弄丟”的三公子,此刻正由七王子的外祖父兀顏烈用鞭子捆在了馬上。
大王子嘴角微微裂開,眼神中充滿了絕望,隨即又像絕望的火種死灰復燃一般瘋狂地大笑起來。廝殺聲淹沒了他的笑聲,淹沒了無數無辜的性命的呻吟聲,直到戰場一片寂靜。
戰爭一直持續到了傍晚,分不清是夕陽還是鮮血染紅了大地,土壤早已成了紅褐色,戰場上到處散落著已辨認不出部位的肢體殘骸,大王子的戰旗倒在地面上被無數腳印踩過,維跶王捂著前胸的箭傷,望著戰場上方陰霾的天空,咬緊了牙關。
此戰早在古里甲撤退的瞬間,就宣布了維跶王的勝利。一位將領單膝跪在維跶王面前匯報“沒有找到大殿下的尸首。”
維跶王望向將領,搖了搖頭,隨后側過頭去擺了擺手,將領會意地退了下去。
正在維跶王班師回朝準備慶賀一番時,王宮大門就踉踉蹌蹌地連滾帶爬滾進來好多個報信的使者。
“大王!大王不好了!慶朝出兵了!已經快到主城門口了。”一位渾身襤褸的報信人哭喪著臉大聲報告。
維跶王剛剛才放松的神經一下緊繃了起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因為受傷失血過多而蒼白的嘴唇喃喃開口“有多少人?”
報信人的眼神絕望而悲涼“據前方的探子報,有近五萬人馬。”
維跶王轟地一屁股坐回到凳子上,與大王子一戰已經損失了不少人馬,如今傷的傷死的死,許多大王子勢力的更是跑的跑逃的逃。
維跶王還是掙扎著從凳子上又站了起來,抬手對身下的將領們說“走,先去城門看看。”
城門下,黑壓壓的兵馬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重型攻城車、炮車、弩車等設備一應俱全,空氣中只有風聲和馬匹出氣聲,寂靜地就像一爐即將轟然燃起的火焰。
三爺披著一席墨狐大氅騎著一匹毛色油亮的黑馬立在隊伍最前面,冷峻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維跶王站在城墻上見到如此陣仗,緊緊閉上了眼睛,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自此,百姓間流傳的三皇子不費一兵一卒就令維跶王聞風喪膽的傳言愈演愈烈,不出三日就傳回了京城,攪得京城沸沸揚揚。
至于年邁的維跶王不久后因傷口感染而病亡,年幼的七王子在外祖父的扶持下登基為王,就是后來的事了。
而三皇子一行也拖著維跶王為了和解而奉上的各色馬匹、布匹、黃金與賠償踏上了回京的路。只是隊伍中多了個陌生的面孔,可不就是欽陽的主將劉將軍嗎。劉將軍此刻十分狼狽地被關在囚車中,雙手雙腳都被拷上了厚重的鎖鏈。
囚車前頭的馬車中,白芷一邊給周翩若按摩著因為連夜趕路而無比酸痛的胳膊,一邊好奇的問周翩若“小姐,那位劉將軍手腳都給拷起來了,連家眷都拷著回京了,這么大陣仗,到底犯了什么大罪啊?”
周翩若轉了轉脖子放松,又輕聲問向她“你覺得要犯什么罪才至如此?”
白芷癟了癟嘴似乎想了想“聽說從劉將軍府里搜出來好多黃金,是受賄嗎?”
周翩若搖了搖頭“受賄罪不及旁親。若是受賄,三爺有權在欽陽就處置了他,何必要大費周章帶回京呢?不如你再想想。”
白芷苦著臉,朝著周翩若的方向移可幾寸,小心地拖著她的衣袖撒著嬌“小姐你就別賣關子了,饒了奴婢吧,奴婢可想不出來。”
周翩若看著她這裝可憐的樣,笑著用手指點了點白芷的腦袋說到“你啊……我問問你,罪及九族,只有上頭那位可以處置的罪有什么。”周翩若用眼睛示意了一下上面。
白芷想了想,隨即張大了嘴“造……”隨后又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
周翩若扶額,索性小聲告訴她“通敵叛國如同謀反,只有天子才能發落,這下你明白了吧。”
白芷一臉“原來是這樣”的點了點,順便覺得自家的小姐就是厲害,只看一下這陣仗就知道劉將軍犯了什么罪。
周翩若可不知道她的丫鬟已經在心底又一次佩服她到五體投地了,而是已經開始沉思裴二的去向了。
此次大捷不費一兵一卒,大家都歡呼雀躍舉家而慶,三爺身邊人都在,唯獨不見裴師父,且見李紹同樣與眾人飲酒慶祝的模樣,不像是出了什么事。
周翩若對白芷低聲說到“待會兒停車歇息的時候,幫我把公子叫來,我有話想問他。”
李紹昨夜喝多了酒,今日頭痛欲裂,騎著馬都夠嗆,剛想躺下休息就又被白芷給叫去了周翩若那兒。
周翩若在離人群不遠的樹蔭下問李紹的話“裴師父的任務是什么?”
李紹聽到這句話忽然瞪大了眼,他這位姐姐倒是不像旁人都沒注意到裴二不見了,反而知道裴二一定是做什么重要的事去了。
帶著對周翩若的佩服之情,李紹悄聲對周翩若說到“我與師父一開始就一直跟著大王子,先是掩護大王子出王宮去都烈求援以保證這個反他能造起來,后是讓古甲里心甘情愿的退兵讓大王子兵敗,但我被師父臨時派走截胡大王子的信件,發現一直與大王子通信的就是這個劉將軍,所以我就先回來告知三爺了。而師父……”
李紹咽了口口水,更加小聲地說到“大王子沒死,他跑了。”
周翩若聽到這句話仿佛被尖針刺了一下,隨后又立即轉為驚喜“裴師傅跟蹤大王子去了?”
李紹點了點頭繼續小聲說到“三爺覺得七王子所說的“四年前與慶朝人會面”這件事的時間點不同尋常。那時慶朝國富兵強,鎮西將軍常年鎮守邊疆,維達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很不要說動什么與慶朝人勾結的心了。”
李紹眼神變得尖銳,臉色也變得陰沉“三爺懷疑,大王子四年前會面的那個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
周翩若嘴角閃出一絲不讓人察覺的微笑,眼角蹦出寒光,對著李紹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