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關于媽媽，他們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這個話題。
哥哥突然說起媽媽——韓雪不知道他對媽媽還有多少印象。
她失去了媽媽，他也是。只不過她看起來比他可憐一點的是——她沒了媽媽，也沒有了爸爸。
而他，沒有了媽媽，還有爸爸，并且還多了后媽，還有弟弟妹妹。
在沉默的時刻，他們都知道——他們都不想提這個話題，太沉重了。
奧斯陸抬頭看韓雪，見到她沉默，主動站起來，抬手前腿搭在她大腿上，安慰她。
韓雪輕輕摸著它的爪子說：“我沒事。”
“時間也不早了，要不我們出發吧。我們到時候吃完午飯然后到我宿舍休息一下，下午上課的時候也精神一點！”哥哥轉移話題道。
“好。”韓雪點點頭。
“那它呢？在家里，還是帶著一起去？”
“奧斯陸，我要去上課，晚上回來。你要跟我一起嗎？”
奧斯陸豎起耳朵，圓潤明亮的眼睛看著韓雪，低沉地嗚了一聲。
“它叫奧斯陸？它這是什么意思？你要帶它一起上課嗎？”
韓雪搖了搖頭說：“它說要留在家里。”
哥哥十分狐疑，“它真的是這個意思嗎？”
“如果它要跟我走，它早就大聲叫出來了。”
“可是，你說的是聽英文啊。”
韓雪有時候真的懷疑，他是怎樣畢業的？
“我平時就跟它說英文。”
“這狗也太厲害了吧，才幾天就會聽英文了。”
你是白癡嗎？
不，你就是白癡吧！
韓雪懶得理他了。
“奧斯陸，跟我去換衣服了。”
韓雪扔下白癡哥哥在客廳里。
*
奧斯陸跟他們一起走了。
韓雪坐在后座上，奧斯陸也是。
韓雪輕輕撫摸它，它看起來很鎮定，吐著舌頭，偶爾看著韓雪，偶爾看向窗外。
剛剛她和哥哥準備走的時候，它按照以往的習慣送韓雪到門口。
哥哥說：“你看它的眼神，好可憐啊！我們不要留它在家里，帶它一起吧。”
韓雪也看到了它的眼神，那是一種溫柔和眷戀。
按照以往的習慣，韓雪會把它留在家里，卻差點忘了它不在英國，就算她走了，家里還有皮爾、伊麗莎白、娜拉或者亞歷山大等人陪它。
這里是中國——沒有皮爾、沒有伊麗莎白、沒有娜拉，也沒有亞歷山大，或者、阿瑟、威廉、布雷克、阿黛爾。
它只有我。
韓雪很感謝哥哥提醒了她。
她看著坐在駕駛座上哼著歌快樂地開車的他，冷靜地問：“等會兒我跟你上課的時候把奧斯陸放你宿舍嗎？”
“不可以嗎？”
“剛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它會比較警惕。”
“所以讓你們先到我宿舍休息一會兒，等它熟悉了就去上課。”
韓雪嘆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
去到學校，停穩了車。
韓雪和哥哥以及奧斯陸一起去了食堂。
哥哥說食堂的飯菜很不錯，讓韓雪嘗一下。
C大比較大，有東、西兩個食堂。他們去了東面的，哥哥說，東食堂清單的菜式更多一些。
他們從停車場出來，沿著上坡路走了大概百米，右拐就見到了粉刷明凈的東食堂。因為臨近飯點，沒有課的學生陸續到了食堂。
三三兩兩的女生一起走這，大多數見到奧斯陸都有點害怕，避著走開了。
走進飯堂，環境還很不錯，裝修得還不錯，沒有太冷硬死板。有點茶餐廳的樣式，還專門隔出來一些小空間。
哥哥帶著她們去了這樣的小空間，他拿起豎起來的餐牌遞給韓雪，問：“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韓雪接過了餐牌，大約掃了一眼，看到有幾個“熱”、“招牌”的字眼，就說：“干煸四季豆、拔絲香芋、鍋包肉、排骨湯。你看看還有什么要點的？”
“兩個人四個菜夠了，我就不點了。”
“那就這樣吧。”
他就把韓雪報的菜名寫了單，然后去了點菜窗口，不一會兒就拿了一個震動器回來。
“你們學校的食堂管理還挺先進。”韓雪隨口說。
“什么‘你們’學校，現在是‘我們’學校了，你也是我們學校的一份子了。”哥哥說。
跟哥哥說了一會兒閑話，震動器就響起來。
哥哥起身，不一會兒就端著熱氣騰騰的飯菜回來了。
韓雪夾起干煸四季豆，嘗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怎樣樣？還不錯吧！”哥哥問。
韓雪點點頭，一邊吃一邊說：“還可以，就是下館子的味道。”
才吃了幾口，正吃得歡，突有耳邊有人說：“你們怎么帶著狗進來了呢？這里不讓寵物進來的。”
韓雪抬頭，看到一位胖墩墩的阿姨手拿著抹布，臉帶怒容地站在旁邊。
她擱下筷子。
哥哥有些尷尬，連忙說：“不好意思，我們吃完馬上走。”
“這里是公共場所，你們還是要注意一點。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狗，這里還是食堂，不說狗會不會突然發瘋咬人，狗毛到處飄，飄到飯菜上海讓別人怎么吃。”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哥哥連忙道歉。
韓雪忍不住沉下臉，說：“走。”
一邊說，一邊轉身解開奧斯陸的牽引繩，拉著它往外走。
“雪兒。”哥哥連忙追上來。“要不我們找別的地方吃吧。”
“算了，我沒胃口了。”
“都怪我，我都沒打聽清楚食堂不能夠讓寵物進去的。”
“走吧，我想回車上休息一下。”
“去我宿舍吧。”
“我可不想正在要一個人跳出來說不讓我的奧斯陸進去。”韓雪忍不住譏諷道。
“不會的，宿舍只有我一個人住。”哥哥連忙擺手。“等會上課的時候，就把它放到宿舍里好了，上完課我們在去宿舍帶它走。”
韓雪蹲下，揉著它的脖子。
我的奧斯陸，對人的情緒是很敏感的。不管它聽不聽懂剛才那位食堂阿姨的話，但是她語氣中的不耐煩，它肯定感知得到的。
我的奧斯陸，從來沒有被誰這樣對待過。
韓雪摟住它的脖子，輕聲叫喚：“奧斯陸。”
我的奧斯陸，會委屈吧！
*
C大的教師宿舍距離食堂大概要走10多分鐘。是一棟灰白色墻體的七層樓建筑，給人的感覺就是干凈利落。
韓雪跟著哥哥走進去，坐電梯去了6樓。
出了電梯，左拐走了沒幾步，去到603室。
哥哥掏出鑰匙開門，讓她們進去。
韓雪剛從進來的時候就想著宿舍樓的設計有點像酒店，打開以后發現，的確像一個酒店房間。
進門玄關邊上有一個衣柜，衣柜下是鞋架。在進去里面，有一個小客廳，客廳左手邊是小廚房，右手邊是臥室。客廳與臥室之間立了中空實木架子作為隔斷，上面擺放了一些書和植物以及一些小擺件。
洗手間在客廳后面，一個小陽臺連著臥室，可以晾曬衣服。
符合一個人住的宿舍小巧、精致。
“感覺怎樣，還不錯吧？”哥哥有點小得意。
韓雪點頭說：“還不錯。”
她一邊說，一邊帶著奧斯陸去道客廳唯一的沙發上坐下。
“你經常住這邊嗎？”韓雪問。
“偶爾。一個星期大概3、4天左右，看課程安排。”哥哥說：“其實學校離家也不遠，宿舍有點小，很多東西都放在家里。特別是我的書，家里有一個大的書房，我要查一些資料，寫一些東西就回家住。”
“家里還有空房子，要不你搬回來住吧。你一個人住在郊區，我們都不放心。”哥哥忍不住說。
“上次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爸爸買了兩套房子，上下樓的。你要是覺得尷尬，你就住樓下這一套，我也是住這一套的，到時候我們每天都可以見面了。”
“我為什么要跟你們住一起，我一個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有什么不好的。”韓雪忍不住爆發出來。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不耐煩的是什么！
我們都回不去了，就算有血緣關系，隔了十幾年，什么都會淡了。我憑什么，又為什么一定要插入這個陌生的家庭里？
“雪兒。”哥哥明顯嚇了一跳。
“汪”奧斯陸叫了一聲，目露兇光，咧嘴呲牙，喉嚨發出準備攻擊的嗚嗚聲。
韓雪冷靜下來，撫摸奧斯陸安撫它的情緒。
它是察覺到她的情緒了，想要保護她。
“我沒事，好孩子。”
“雪兒。”哥哥囁嚅。
“你離我遠點。”韓雪瞪了她一眼。
“那，那你現在這里休息一下，我到旁邊去。”
哥哥說完，起身開門出去了。
走了也好，她有一個人安靜的空間。
前段時間平復下來的情緒，今天被擾得亂七八糟。
他就不能夠不提他家里的事嗎，就不能夠不提讓她搬去跟他們一起住的事嗎？
這算什么？她跟他們除了血緣又有什么關系呢？
韓雪摟著奧斯陸的脖子，縮在沙發上，半身的重量壓在它身上。
它也毫無怨言，默默地承受著。
韓雪難受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雪兒，雪兒，醒醒，準備上課了。”
韓雪朦朦朧朧間聽到有人喊她，醒過來發現哥哥搖著她的肩膀，喊她起床。
“你怎么不到床上睡，窩在沙發上難受。”哥哥說。他看起來恢復之前那樣，毫無芥蒂的樣子。
“我剛出去給你買了新牙刷和漱口杯，還有毛巾。”說著，他遞給韓雪一個裝滿東西的袋子。
韓雪揉著眼睛站起來，提著袋子走進衛生間。
她簡單地洗漱完畢，把用過的東西放回袋子，準備下樓的時候扔掉。
哥哥見狀，說：“放我這里吧，在沒有申請到宿舍之前，你就到我這里休息，也是用的到。”
韓雪不置可否。
她可不愿意再到它這里休息了。
今天要是按照她的習慣，她根本不愿意提前這么就到，還在他宿舍休息，真是一團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