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在內心決定了,一定要去會一會這個夢境。他們討論完將腦電協調儀改造成夢境屏蔽裝置之后,我將我的想法說了出來。
“事已至此,我覺得我還是得盡快進入到夢境。想必各位都知道,在未來的某一個未知的時間,我一定會進入這個夢境,這就說明我是通的過自然選擇這一關的。”我將我腦子里的論據一點一點列舉出來,“既然如此,那我與其坐以待斃的等著自然入夢的發生,我還不如主動出擊。因為自然發生的夢境入夢之后幾乎毫無用處,而主動出擊就不一樣了,我可以借助你們的機器做到雙向覺醒,我入夢后會想辦法去追查唐老爺子的線索,并且盡可能找到老專家遺失那一部分。”
在座的各位聽完我說的,一時之間都沒有反應過來,這可能因為他們和我接觸的不是太多,對我還不了解。
現在的夢境已經不同以往了,里面的未知并沒有解開多少,但里面的危機卻顯而易見地增加了。夢境的規則已經被破壞了,我們猜測,這種規則的破壞可能和我們多次帶著意識進入有關,還有可能是和那七幅畫的破壞有關。原來溫柔的靈眸也變得暴戾了。總之現在做出入夢這個決定,是需要勇氣和獻身精神的。
所謂的患難見真情,就是描述的我們現在遇到的情況,而我又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主動請纓上前線的,所以說我現在身上應該閃耀著英雄的金光。
——“宇航員,真沒想道你這么勇敢。”——
我幻想中唐歡會這么說。可事實上,并沒有按照我的想法發生。郭大鵬道:“按原計劃本來就應該是你進去的,但當時因為唐總出現了意外情況,大家都感到時間緊迫,所以才讓成醫生先行一步。”
楊醫生道:“現在我看,老專家他這副樣子也沒法再進去了,這里就全指望你了。”
我發現郭大鵬和楊白這兩個家伙貌似一點都不覺得感激,而認為這一切就是我應該做的。他們倆怎么這么討厭。
唐樂說話比較中聽,他道:“現在在座的人當中,只有你是能通過自然選擇這一關的,也只有你能安全的進入到夢里。但是你畢竟不是我們公司的人,而且目前看來,你仍然沒有被卷進這個事件當中。所以說你不去,我完全可以理解,我們也會再想別的辦法;如果你能去,那我們首先肯定為此非常感謝你勇敢的決定,其次,我們會盡我們的力量,保證你的安全。雖然成醫生現在可能沒法正常的工作,但是你放心,郭大鵬和楊醫生也是這方面的專家。”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就算唐樂沒有這么說,我也不會反悔。我相信自己的運氣和能力了,不就是個夢境嘛,它能比現實艱難到哪里去。我說:“唐大哥你放心,只要你們在現實中看好我的身體,我想夢境里遇到的問題,我都能自己解決。”說著我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意思是我對自己的大腦有絕對的信心。
現在回想起來,我都說不出來當時的信心是從何而來的。反倒是潛意識中的怒氣值,都有明確的由來。首先是方老爺子,他對于夢境的秘密極其渴望,在做出那道拋物線相關的數學題之后,卻被夢境給耍了,并沒有機會帶著意識進入《高橋》夢境,最后帶著遺憾自殺身亡。這讓我憤怒。
其次就是老專家的事,他博士畢業,大好的前途,卻因為在夢境中一次莫名其妙的和我相遇,改變了他的命運,現在意識被割裂了一部分,囚禁在夢里,導致現實中的他,就像是一條被閹掉的狗一樣狼狽。這同樣讓我憤怒。
最后是唐邦國的愛情,他和柳林夕在艱難的年代深深地相愛,也因為這個夢境,弄得陰陽相隔,以至于唐邦國一輩子都耗費在夢境里,現在身體被未知的意識占領,他自己的意識也被鎖在了夢里。這也讓我憤怒。
當然還有唐家兄妹,他們雖然只是唐邦國領養的孩子,但是他們卻為了這個父親,愿意付出無限的努力,比起我在醫院里遇到的一些病人的子女,唐家兄妹甚至比親生的兒女還要在乎他們的父親。這怎么不叫人感動,而這也是我此行的一種動力。
眾人匆匆的扒完了飯,在城里找了一家旅館。對,這里雖然是城市,但是卻只有旅館,連一家酒店都沒有。旅館老板,見我們這么多人同時入住,驚訝地下巴都差點掉下來,估計今天是他這輩子做到的最大的一單生意。我們一共開了五個房間,都在三樓東邊。老板給我們發完鑰匙之后,還殷勤地叫來了幾個小伙子,要替我們搬行李。
唐樂忙擺手:“不用,不用,不用,老板太客氣了,我們自己來就行。”
老板也確實是好心,我們不光人多,行李也不少,估計也是他看到過攜帶行李最多的客人了,大包小包,還有各種各樣的箱子。老板說:“我們這沒電梯,怕你們累著。”
唐樂心里想的卻是儀器設備貴重,怕發生碰撞弄壞了。
一聽沒電梯,唐歡不太高興,她平時來往林夕科技三樓實驗室都是坐電梯的,不過也不可能讓人家現場裝一個,她說:“那能不能給我們把房間都調到二樓呢?”
老板為難道:“二樓?二樓房間都沒打掃呢。”
原來這個旅館生意實在太少,所以老板平時開放的就只有三樓,我們搬著行李上樓的時候,路過看到二樓里的走道特別臟,全是灰塵,而且樓道邊有一道鐵門,還是鎖著的。
要是換做平時,老專家縱使說不出口要和兩位女士住一起,他也會想方設法的住在她們隔壁,可現在他突然就變得隨遇而安了,連欲望似乎都被撕裂,留在夢里了。
安頓好了之后,海爾兄弟、郭大鵬和楊白就聚在了一個房間,去搗鼓他們的機器去了。
晚上唐歡還是去中午的那家飯店打包了幾個菜。
毫無疑問,我和老專家被安排在一個房間,老專家一到房間倒頭就睡,我怕他又莫名其妙的闖入那個夢里,連忙將他拉起來,我親自給他點上煙,并打開電視,將聲音開到最大,管他什么新聞聯播還是肥皂劇,總之將聲音開到最大,在他們將腦電協調儀改造成夢境屏蔽裝置之前,絕對不能讓他睡覺。
我們兩個大男人坐在房間里,他只顧抽煙,從我給他點上第一支之后,一根接著一根。外面天氣似乎比寧城更加冷,但我還是打開了窗,因為我在老專家邊上被香煙熏得兩眼都要發黑。電視機又吵,想休息一會兒,卻完全無法入睡。
“老專家,你隨便看看電視,抽抽煙。”我交代道,并鄭重告知:“我回來之前,你千萬不要睡著。”
老專家淡淡地道:“你放心吧。”
“那我到隔壁去看看。”
郭大鵬房間里干的熱火朝天,有人搗鼓機器,有人敲著電腦鍵盤。其中還有個電腦顯示屏上還顯示著徐孚的臉,他從攝像頭里看到我進去,給我打了一個招呼。我也向他揮手示意,同時感嘆現在科技進步,讓地球變得越來越小了。
發生在老專家身上的事情,徐孚也聽說了,他很抱歉,自己只能在后方支援我們。我說你在后方才能發揮最大作用。此話不假,就比如現在,他們搗鼓機器,除了硬件之外,還有軟件層面的修改,都是徐孚遠程搞定的。好在小城也已經普及了4G網絡。這條信息的高速公路給了我們無限可能。
唐歡和唐樂負責出門去購買一些物資。晚上九點,我們終于完工了。準確的說,應該是他們終于完工了,期間我無法提供任何幫助,只能邊上講段子供他們消遣。
我這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觀察那臺機器,腦電協調儀,大概筆記本電腦這么大,幾根導聯線連接著機器和另一個金屬環。我指著機器說:“確定可以屏蔽那該死的夢?”
郭大鵬說:“應該是的。”
我說:“聽你口氣不太靠譜啊,萬一不行,我兄弟又要進去被那個瘋——,被靈眸撕去一部分,到時候醒來連爹媽都不認識,我都無法向他家人交代。”
海爾兄弟平時不怎么說話,此時海爾二弟說:“從物理學上和生理學上來說,目前這個機器肯定是可以屏蔽那個夢境的,但是沒法證實,畢竟你我就算試過也不知道成不成,只有讓他接下來每天晚上都帶著,邊用邊觀察情況。”
海爾一哥說:“不過我勸你還是別瞎操心,我們辦事還是很靠譜的。”
“要不現在就給他戴上?”我看了看手表,“剛才他就想睡了,被我硬是用電視和香煙拖著。”
說完我才發現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這時候唐家兄妹正好回來了,他們大包小包拎了一堆東西。他和唐歡走過我們房間,我們的房門都開著,因為三樓除了我們就沒有別人了。唐樂看我們一伙人在里面一言不發的互相看來看去,問:“怎么了?搞定了嗎?”
郭大鵬指指我說:“他不讓我們說話,他說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我做了個“噓”的手勢說:“先別說話。”
突然之間,我覺得我的頭發都炸了,原來是電視機的聲音聽不見了。我為了不讓老專家睡著,特意將電視機開的特別的響亮,這小城的旅館隔音又不好,剛才一直是能聽見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那個聲音消失了。
我向眾人一解釋,大家連忙沖向我的房間。推門進去,只見老專家正鉆在被窩里,毫無疑問,他已經睡著了。
“老專家!成周仔!”我大聲喊他。
毫無反應,楊白上前推了推老專家,把了把他的脈搏,又扒開他的眼睛看了看,眼球正在快速的運動中,對于被扒開而射進去的光線也毫無反應。
這是快速動眼睡眠時相,毫無疑問,老專家在做夢。
楊白又搖了幾下,我說我來,我記得之前就是我將他搖醒的。可是同樣的事情沒有再發生第二次。我想也許強大的并不是我,而是早晨太陽的光芒。
“我要馬上進去!”我斬釘截鐵的說道,心里滿是愧疚,都怪我,竟然沒有注意到電視機被他給關掉了。
他們勸我,沒必要這么激動,說不定老專家只不過是在做著普通的夢而已。
我說:“作為一個醫生,平時看病的時候,不同的毛病,同樣的癥狀,就一定要考慮是最重的毛病引起的。現在老專家又在做夢,所以我一定要考慮他做的是噩夢。”
他們甚至把那個才改造好的夢境屏蔽裝置給老專家戴上了,可還是沒有辦法把他弄醒。現在情況已經很明確了,連唐樂也承認了,老專家現在的情況,和之前唐邦國的情況極其相似,確實不能排除我說的那個可能性。
事不宜遲,趕緊準備,陳香給我遞來三粒鎮靜藥物,幫助我入眠,現在這情況之下,要我快速進入睡眠,沒有藥物我還真是做不到。
機器接到我的頭上,腦電協調儀啟動,一開始并沒有什么感覺,接著一股隱隱的波動圍繞著我的腦子開始出現,我感覺我所有的腦細胞都跟著那股波動一起活躍起來。就像聽到一首節奏感很強的歌,整個大腦的每一個神經元仿佛都被點亮,跟著節奏脈動。
趁著我還沒有睡著,郭大鵬提醒我,我進去之后并不會馬上雙向覺醒,但是這個基礎他們已經幫我打好了,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突破點,之前老專家就是通過一根沒有頭尾之分的香煙。至于我的,他們也不知道,只好祝我入夢好運了。
聽完之后我銘記于心。突然之間我想試試看抵抗這種波動帶來的影響,因為潛意識里,我還是覺得我的腦子應該比那個機器還要強大。可是事實擺在那里,人腦還是戰勝不了機器,我的眼前不知不覺的變成了一片漆黑。
夢境開始的時候,毫無預兆。